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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威自己都没想到会把话一下说了出来,窘得不知如何是好,目光慌乱地直往别处瞅,脸色涨得通红。
“可我只把你当哥哥看待。”绿竹知道自己这句话残忍,却还得说出来。
“小竹……”秦威涨红的脸一下变得煞白,望向绿竹的目光充满了不可置信。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头,想要说点什么,却张着嘴怎么也出不了声。
“你们在说什么?”甘鹭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郑管事宣布完进决赛的名单之后,其他人都散了。所以刚才孙强走后,院子里便只剩了绿竹和秦威。这会儿甘鹭进来,应该是专程来找秦威的。
“在说比赛的事。”绿竹暗自庆幸已把话说清楚了。转头向甘鹭笑了笑,又对秦威道,“我走了。”也不看秦威是什么反应,转身离开了厨艺院。
至于秦威如何向甘鹭解释,会对她说什么,绿竹都懒得知晓。许多的事,顺其自然便好,她凡事只求无愧于心。如果她真心喜欢秦威,而秦威也喜欢她,她绝不会因为甘鹭对她的好,就退避三舍,把自己喜欢的人让给她的。而现在,她不喜欢,所以她说清楚了。
至于甘鹭会如何想,秦威会如何想,两人会不会跟她断绝交往,那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所以,想也没用,不如不想。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甘鹭才回来,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哭过。绿竹问她话,她也不理;帮她打了饭,她也不吃。被大家问烦了。干脆将被子一盖,将头捂了个严实。
绿竹便知是秦威明确拒绝了她。这件事再怎么说,也是跟她有关,她也不好往甘鹭身边凑,只得嘱咐柳儿多关心她,自己默然吃过饭,本想到厨房去将孙强领回来的食材处理泡发。可想想秦威没准在那里。自己这个时候再跟秦威凑到一起。岂不是惹得甘鹭更伤心吗?只得独自去洗澡洗衣。
“绿竹,甘鹭这是怎么了?”柳儿却是个直肠子,凡事喜欢敞亮。不把事情问清楚就憋得难受。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走的时候,她正跟秦威在一起。大概是秦威跟她说了什么吧。这件事,你只从旁边劝劝,别再惹她伤心。”绿竹摇摇头。暗自叹息。
叹息之后,她心里叫暗暗警觉:情之一字。在爱情自由、婚姻自由的现代,都是最难圆满的,更不要说这男尊女卑、男子三妻四妾的时代了。她现在连身体自由都没有,唯一还能自主的。便是自己的一颗心了。所以,要想不受伤害,动什么也别动感情!
甘鹭自那晚大睡一觉之后。便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仍会跟绿竹和柳儿说话,只再不往秦威身边凑。性子也越发的沉默了。
别人看不出,可绿竹很明显地感觉到了甘鹭对她的疏离。
她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便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准备比赛上,不再为了回避秦威而不去小厨房,也不再主动找甘鹭说话。自己该说的、该做的都说了做了。甘鹭要这样迁怒于她,主动断了这份友情,那她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一切随缘。
应三人的要求,傅衡让郑管事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份珍贵食材,有燕窝、鱼翅、鲍鱼、海参。不过量不多,正好能做得出三人量的菜。看来两位公子指定要陪着那位贵客用餐,三人便明白,这珍贵食材,一点也不能浪费。
上次比赛都是家常小菜,这一回,便要见真功夫了。所以绿竹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把老爷子和教习们教的方法综合起来,制定出最佳方案,把这些珍贵食材用心地泡发起来。
而那位神秘客人,也在第五天的下午,如期来到了山庄。
只是,那天下午傅衡并没有召见他们三人。只有郑管事来了一趟,告诉他们,客人身体不适,比赛的事得等客人病好了之后才能进行。
孙强听得这消息,皱了皱眉头,向绿竹和秦威望了两眼。眼见绿竹和秦威没有任何动静,而郑管事已转了身即将离去,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开口相询:“不知郑管事能否告之一声,客人究竟得的什么病?”
郑管事有些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本想喝斥他太过僭越。但郑管事自己便是厨子,也知道饮食一事,滋事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孙强虽然问话不知轻重,却也是想尽量让客人饮食得当,其用心终究是好的。
他沉吟片刻,道:“这样吧,我请示过公子,再来跟你们说。”说完,匆匆离去。
而此时的傅衡,正跟唐宁远、俞教习、马教习呆在山庄最大、最里面的一个院子的正房里,望着床上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一脸焦虑担忧。
“不必担心。不过是一点点不舒服,躺躺就好。”肥胖男子躺在床上,望着傅衡,满眼的慈祥。
“外祖父。”此时的傅衡哪里还有平时风轻云淡的模样?望看床上躺着的苏老侯爷,满心的感动化作了一句责怪:“您明知自己身体不好,偏还要往这山沟沟里来。我两个月前,不是还回过家吗?有什么事,您只让苏荃传话就行了。哪里还用得着大热的天,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
苏老侯爷听得外孙的这顿埋怨,不但不以为忤,反而是一脸的欣喜与笑意。
这个外孙向来沉稳内敛,不是感动到十分,根本不会这么感情外露。他笑呵呵地拍了拍外孙的手,道:“这不是你外祖母想你了么?非得把我赶出来看外孙。要是不来啊,她就不许我进家门。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么?再说,你去看我,哪有我来看你这么方便?”
听得这一句貌似戏言的话,傅衡感觉有什么哽在了喉咙里,堵得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自从他在襁褓中被人下毒。为避祸而对外宣称病弱远走,他的外祖母,便忧思成疾,整日疾病缠身;外祖父原本就有先天性的心疾,这几年来,身体更是越来越差。
他身为晚辈却不能亲自奉亲伺候于病榻之前,反而要外祖父长途跋涉来看他。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哪个大陈的狗皇帝!
“你外祖母身体还好。让你不必挂心她。你上回送去的丸药她一直吃着,效果挺好。”苏老侯爷瞅着外孙,又笑呵呵地道。
“您呢?我让您吃的药。你有没有按时吃?”傅衡有些责怪地看着外祖父。外祖父因为心疾的缘故活动得少,又喜欢吃肉。从而导致这身体越来越胖。许多的病症,就随着体重的增加而增添出来。偏他还说不听,说不让他吃肉宁可不活。任谁也劝不住。傅衡只得制了些药丸督促外祖父按时吃,好歹缓解一下病情。
“吃着呢。吃着呢。”苏老侯爷一连声地道。又转过头去,跟唐宁远寒喧了几句。马教习和俞教习这两个老下属也给主子磕了头请了安。伺候他喝了药让他安歇,大家这才退了出来。
安顿好外祖父,傅衡出了门。将外祖父的贴身随从苏荃叫去,细细地询问京中的情况。
苏荃可知道王爷家的事,现在大半是这位刚满十八岁的公子作主。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荃一愣。便知道傅衡指的是什么事,不由笑了起来,道:“公子真是心思细腻,料事如神。王爷和王妃,可不就等不得了么?公子您今年十八了,王妃哪里能不急?这几天相看了好几位闺秀,对顾夫人的侄女儿喜欢得不得了。一直说要把你的亲事订下来。无奈您这身份不恢复,亲事也名不正言不顺。王妃对于这事,可愁得不得了,整日长吁短叹的。老侯爷为这事,也睡不好觉。这一次,可不就是被王妃唠叨的;心里又惦着您,便来了,劝也劝不住。”
傅衡无奈地皱眉:“我都劝过多少回了,我的亲事,不用他们操心。偏他们都不听,在那里着急上火。”
王爷的家事,本不是苏荃能多嘴的。但苏荃是苏老侯爷心腹中的心腹,资格老,极得信任,来这一道,也是肩负重任,受了王妃的嘱托,来规劝傅衡。当下便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苏侯爷的世子爷不过比公子大那么三岁,孩子都有三个了。最大的已有四岁。王妃看着世子那满堂的妻妾,三个孩子,再想着您孤零零一个人凄凉地呆在这深山里,心里越发的难过。她这张罗张罗,心里远好受些。”
傅衡听了,一阵默然。
苏荃又劝道:“顾夫人的侄女,闺名一清,是襄城侯爷嫡出的二女儿,今年也有十五岁了。长得花容月貌,性格贞静贤淑,才华很是出众。做出来的诗,便是连翰林院里的老爷们都说好。”说完,从怀里掏出一迭纸,“这是王妃抄的诗,公子看看。”
傅衡淡淡地看了那纸一眼,却是不接:“你回去告诉王妃,说我还是那句话,我的亲事,我自己拿主意,不需要他们操心。我这身份不恢复,便是操心也操心不来。总不能把我还好好地活着的消息说出去吧?让他们只管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便是。少则半年,多则两年,我便会重新出现在燕州城。到时候,在亲事上我自会给母亲一个交待。让她放宽心,不要想那么多。”
苏荃的话都还没交待完,一听傅衡这话,他便急了:“这些话,王妃让属下转告,而不让王爷跟您说,就是怕您听不进去,跟王爷顶起来,伤了父子情份。公子,属下是个外人,也是看看你自小长大的,无论是王爷、王妃那儿,还是公子您这里。属下这旁观者清,也有许多感慨。还请公子且听属下几句劝。”
傅衡叹了一口气,指指椅子:“坐下说吧。”
“属下站着便好。”苏荃却不肯失礼,听得傅衡肯听他的劝,松了一口气,接着道,“王爷和王妃他们最关心的,还是公子您。这些年,他们觉得亏你良多,只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放到您面前。而现在,除了那件大事,王爷、王妃最操心的莫过于您的亲事了。他们让您娶的,无论是家世、性格、容貌,必然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您既然说少则半年,多则两年,便能光明正大的回到燕州城。那让王妃张罗张罗亲事,又有何不可?让王妃高兴,也是公子您尽了孝道不是?”
傅衡忽然就觉得手边的茶碗很是碍事,将它往旁边一推,满脸的不高兴:“母亲觉得那食物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可我偏就不喜欢呢?母亲既要为我好,就应该随我的意才是。何必非要强迫我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
苏荃一愣,继而很快反应过来,惊异地道:“公子的意思是,您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了?”
苏荃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傅衡,忽然一拍脑门:“属下真是糊涂。公子自小在平州城长大,跟薛家五小姐青梅竹马。这公子有了喜欢的姑娘,不是很正常吗?属下回去便把这事说给王妃听,王妃听了一定欢喜,不会再给公子添乱子。”
傅衡用眼锋扫了他一眼:“有损于薛家五小姐清誉的话,又岂是你能说的?你只管告诉王妃,我有喜欢的姑娘就行了,让她别再张罗我的亲事。等我回去了之后,自然会把人带到母亲面前,让她给母亲尽孝道。”
“是是是,属下高兴过头了,尽说糊话,还请公子恕罪。”
傅衡哪里会追究他的错处?一摆手道:“行了,你去伺候老侯爷吧。有什么不适,及时来告诉我。”
“是。”苏荃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回到正院,见苏老侯爷一觉醒了,他赶紧上前,便把这番对话细细相告。
苏老侯爷一听外孙有了喜欢的姑娘,自是大喜:“世子竟然有了喜欢的姑娘?这是好事啊,好事!亏我还跟他母亲担心他亲事没着落,没想到这小子,不声不响就有了喜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