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夜,竟是无月。
袂央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到明日就是中秋,一股思乡之情浮上心头,她想念自己多年生活的桃源村,她想念照顾她成长的婆婆,她更想念的是,青木苑的师父和师兄们。现下和他们同样身处云玑派,只不过这么近,又那么远。
长夜漫漫,袂央从山洞走了出来,两眼不由自主地看向刻字的石壁,她伸手抚摸着石壁,眼泪也不由得缓缓落下,滴在了石壁上。
袂央愣愣地靠在石壁上,看向紫亦崖远方群山万里,今夜无月,夜空倒是清明,袂央此时的心情依然有些烦闷,中秋之日,应当和自己的亲人团聚,但她却要一人独过,眼看中秋越来越近,那种怅惘就会越来越深。
良久,一阵冷风袭来,吹得袂央背后都有些发凉。袂央双肩不由得发抖,虽然气温有些冷,但她也没有回去山洞里休息的想法。
“你是不是也很孤单?”
倏然,耳边萦绕了一个女子空旷声音,久久才能散去。
袂央一听,吓得连忙转过身去,惊讶道:“是谁在说话?”
这话一问,却又没有人回答,风不停呼啸,风声就像是人在哭泣一般,这个夜晚没有月亮,光线也不是很好,袂央看着风吹草动,摇椅晃的树枝,心里不由得感到惊悚。
这紫亦崖怎么这么古怪,昨日袂央趴在石壁上哭得昏睡过去,醒来之时竟听见一女子的叹息,今夜袂央靠近这石壁,又听见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这不禁令袂央对这个紫亦崖产生恐惧。
“呵呵,你是看不见我的。”
片刻之后,又听之前那个女子空旷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一回,袂央吓得站了起来,往山洞洞口跑去,没跑多远,竟发现自己双脚无形间被什么牢牢缚住一般,怎么都动弹不了。
“你到底是谁?我怎么动不了了?”袂央汗珠直冒,吓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那女子轻笑了几声,幽幽道:“孩子,莫要害怕。”
“你这般缚住我,我又瞧不见你,如何不害怕?你是人还是鬼?”袂央的内心,其实是感觉自己碰到了鬼。
“眼下,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了。”女子说起这句话时,隐隐中含着一种淡淡的忧伤。
袂央一奇,依然还是又惊又怕,怯怯道:“那你会不会把我吃了?”
女子又笑了一声,道:“孩子,我不会害你。我只是觉得你和我一样,同是孤独之人,寂寞之人。”
袂央听得不是很懂,当下亦是不敢多说什么,只听女子又继续说道:“我现下没有了身体,肉身早就坏了。”
“啊?”袂央大叫,问道:“那你现在是灵魂吗?”
“可以这般想,我应该是一缕神识,生前我用尽毕生精力把自己封印在这石壁之中。”女子顿了顿,继续道:“只要沾上泪水,我就有可能被解封出来,昨日你趴在我这石壁上哭了良久,模模糊糊之中我神识渐醒。”
袂央听完女子的话语,心中的担忧和惊恐也慢慢褪去,她试探性地问道:“这么说来,这石壁上的字是你刻的?”
女子莞尔,或许这个时候她在颔首,由于她没肉身,所以袂央看不见她此时此刻的神色如何,女子轻轻道:“确实是我刻的。”突然话音转为悲凉,“我等了十几年,我本以为用泪水唤醒我的人会是他,没想到却也不是。”
“前辈”
“想不到我灰飞烟灭之前,依然还是不能见他一面。”语气悲戚,
袂央想起了石壁上刻的那句感伤的话,“昨日流年交好,今日尘断缘空,朔风凄凄,却把人忆,君向何夕?君向何夕”听着这前辈有些感伤的语气,又重新去品味那句话的意思,袂央这才有些明白,暗暗在心中道:“难道前辈生前被情所困,到底是谁?这么令她伤心呢?”
见袂央沉默不语,那女子轻轻一叹,道:“好了,我也不再困住你,你能过来听我说下话吗?”
女子言毕,袂央便觉得全身突然变得很是轻松,眼下她也可以随意走动了,当下问道:“前辈,你在哪里?”
“我在这石壁上的,你过来挨着我坐下吧,让我瞧瞧你。”女子声音此时变得有些和蔼。
袂央哦了一声,连忙走到石壁旁,缓缓坐下。
“前辈,你适才说什么灰飞烟灭,难道你”
女子又是一叹,道:“过不了一个时辰,我就会在这人间永远消失,孩子,你再坐近一点,我好看看你。”
袂央很是听话,当下又靠近了石壁几分。
“嗯。”女子似乎有些欣慰,道:“你资质不错,根骨奇佳,若好好培养,日后在修真界上定会功成名就。”
“前辈说这话,真是太瞧得起袂央了,我只不过是一个被罚思过的云玑派弟子,很是普通的。”
“你唤作袂央?”女子一问。
袂央颔首,又听女子道:“你被罚思过几年?”
“一年。”
女子沉默片刻,继续道:“一年时日,也不算长,不管你做了什么,犯了什么错,掌门他们罚你,也是为你好,你也别太怨他们了。”
“前辈教诲,袂央谨记。”
“好了。”女子话音变得有些严谨,“你听我说,眼下我时日不多了,见你是块修炼仙术的好材料,若是你不嫌弃我一生修为的话,我现下就可将毕生元力全全传授予你。”
话音一落,袂央不禁身子大震,连忙双膝下跪道:“前辈,使不得啊,袂央无才无能,前辈要是传功予我,那真是浪费了。”
“我都快永远消失了,这么点小小心意,你都不接受么?”女子感叹,“我见你与我同病相怜,又不想我毕生所学从此随我消失于世,所以才想将元力全部授你。”
袂央此时不知道如何回话,若是接受,自己今后若是愚笨无能,便是辜负了前辈厚望,若是不接受,那么就有点小瞧这前辈修为的意思了。
一时间,袂央徘徊不前,咬着嘴唇,心里百般纠集。
“真的嫌弃吗?”女子问道。
袂央又是一讶,立马猛地摇头道:“袂央不敢!”
女子轻声一笑,似乎很是满意,“你性子和我有些相像,当年,我年纪如你这般大小,只可惜哎。”
“前辈”
“也罢,过去了,都过去了,袂央,我元力注入你体内,估计神识也会随元力涌入你身体之中,先前可能会令你身体不适,神识不清,但只要你意志坚定,就可吞没我的神识化为你所有。”
袂央正要开口询问那女子话语的意思,但突然觉得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周身顿时变得麻木,紧接着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入自己的周身。
袂央大声叫喊,声音响彻整个紫亦崖。
顷刻间,只见袂央周身萦绕一道淡黄色的光晕,整个身子也悬浮起来,袂央双眼紧闭,此时昏迷不醒了。
袂央的身子被黄色的光晕托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地落在了地上,只不过她依旧没有恢复知觉,眉头紧蹙,似乎她很是痛苦。
时至夜半,袂央忽然猛地站了起来,她两手抱着脑袋,无尽的疼痛袭击整个周身,她痛苦地叫喊着,紫亦崖的地面都有些轻微颤抖。
一阵清风袭来,只见一白衣男子缓缓降落在了紫亦崖边上,他双手抱臂,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有些疯癫的袂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