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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家人欣喜若狂地围在一起讨论怎么提炼金矿,分割金子时,安三娘趁无人注意她,一人连夜偷溜出集山村,回到安坪镇安家,把金矿的事儿,告诉了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
并跪下向安二老爷忏悔,说从前是她错了,她不该因周远达一个外人,疏远父母至亲。她恳求安二老爷原谅她,认回她这个女儿,并帮她与周远达解除婚约。
周家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那家子人比禽兽还不如!她嫁到周家这些年,一直厚颜无耻地用着她从安家带过去的钱财,还好意思反过来抹黑欺辱她!
至于周远达这个薄情寡义之徒,她已全无好感,只愿与他老死不相往来。从前她有多爱他,如今就有多恨。只是周远达毕竟是她倾心爱过的男子,就算她再恨他,也不想他出事。
所以,安三娘阻止了要带人去宰了周远达和周大富、魏氏等人的安二老爷,毕竟她和周远达夫妻一场,大家好聚好散吧。再说,她也不想父亲因她而手染鲜血。
周家那一家子再不堪,也是魏知县的亲戚,若是父亲带人灭了他们,不止会开罪魏知县,还触犯了律法,到时定会将自己也赔进去。安家再势大,也是平民,如何能与官斗?
更何况,他们安家金贵,没必要拿玉璧一般的自家,去和周家那堆下贱的顽石相撞,不值当。
……
约一年前,安三娘被龚少掳走,由安三少和安泽把她从横天峰救出。那时周远达因为只顾自己逃走,没有救她,被安三少和安泽痛殴了一顿。
自此,周远达心中对她的愧疚尽去,觉得是她这个霉星拖累了他,让他进山寻个宝,也会遇上杀手龚少,差点丢命不说。又被安三少和安泽痛扁一顿,去了半条命。恨不得把安三少和安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十倍奉还给安三娘。
可碍于安家的淫威,他也只敢想想。时常动嘴辱骂和冷待安三娘,并不敢真打她。
等周远达和安三娘带着安二老爷给的银子回到集山村,周大富和魏氏等心疼周远达的长辈,从周远达嘴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集体对安三娘不喜。
从那时起。以魏氏打头的几个刻薄嘴毒的周家媳妇,在村子里逢人便说安三娘被土匪拐走女干污,已没了清白身。她们肆意践踏安三娘的名声,为安家抹黑。
那时安三娘疯魔一般地爱慕周远达,哪怕被人唾骂冷待,也舍不得离开他,回安家与周家人断绝往来。
很长一段日子里,她都被流言蜚语伤得不敢出门见人,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里做绣活,以泪洗面。
因为集山村离安坪镇较远。虽然村子里到处都在流传安三娘失贞的流言,但没有人敢把这话传出村子,传到安坪镇上。
因为安家势大,独霸安坪镇。他们不敢公然与安家作对,只敢在背地里说说闲话,过过嘴瘾。
……
想起那段灰暗的日子,躺在安府自己闺房大床上的安三娘,无限唏嘘。如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在周家委曲求全,爱得没有尊严、没有自我了那么久。
想她堂堂安家嫡支的姑娘。本该金贵无双,生活安逸无忧,可她却让自己活得还不如安家的狗自在幸福。
她更不敢想象,当初的自己。是如何忤逆父母,究竟有多少次伤了父母的心?
“过去我怎么就那么鬼迷心窍,愚蠢自私呢?”安三娘把脸埋进清凉顺滑的丝绸被面上,任泪水泛滥:“安三娘,你简直不配为安家女儿!”
杨氏这时恰好推门进来,她看到安三娘痛哭忏悔。心里又酸又甜,酸的是女儿吃了太多苦,甜的是女儿终于清醒,明白是非,不再一头热地倒贴周远达和周家了。
“三娘,娘的乖女儿。”杨氏是个心软的,见着最疼爱的幼女抱着被子哭得不能自拔,她的泪水就像断线的珍珠,流个不停。她几步走到床边,抱着安三娘的头。“你不要自责了,我们都不怪你。乖啊,不哭了,你已经回家了,周家再也别想伤害你,别怕,别哭啊。”
安三娘闻言,哭得愈发伤心,“娘亲啊!我知错了,以后一定改!我会好好听话,孝顺你们,再不叫你们伤心。”可是,你们怎能不怪我!我曾那样对不起你们呀。
羞愧如潮水,自心头奔涌而出,快要淹没安三娘。
“好了,没事了。”杨氏一遍又一遍地柔声重复这句话。
安三娘被她的温柔包容安抚,渐渐止住了哭泣。
“三娘,你父亲、大伯父、三郎和安大管事,还在内书房等你。关于之前你说的那个金矿,他们还有问题要问你。”杨氏亲自将自己的帕子蘸湿,轻柔地给安三娘擦脸,又从她的箱柜里翻出一套崭新的桃红色绸缎衣服,让她换了出去见人。
安三娘已经一整年没有穿过料子这么好,颜色这么鲜艳的华服了。她在换衣服时,粗糙的手掌心不小心划破了新衣,掌心中的粗茧带出了几缕丝线。
安三娘心疼地叹口气,也不挑剔,迅速将衣服换上,很快随杨氏去正院的内书房,拜见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
……
“三娘,我叫你来,是想问你,你可知那金矿的大小深浅?矿中的金砂成色几何?”安大老爷一见安三娘便接连问她:“还有,你是否确定,那金矿的存在只有周家人和你知道?”
“大伯父,那金矿的具体情形我不是很清楚,当时周远达他们挖出金矿时,我只远远地瞟了一下。不过,我记得那矿中有不少金色和黑色、灰褐色相间的金疙瘩,大的金疙瘩有脸盆那么大,小的也有龙眼大小。”
“矿中的泥土里含有许多细细碎碎的金砂,那些金砂的颜色也挺鲜亮,虽比不上提炼出来的金子黄灿迷人眼,但也很不错了。”安三娘答道:“我可以肯定,那处金矿只有周家人和我知晓。”
“这么说,那处金矿很可能是上等金矿了!”安大老爷将右手握拳,使劲捶向左手的掌心。眼中精光烁烁:“以周大富和周家人的自私贪婪,他们定会想着暂时将这金矿据为己有……这是我们安家的机会。”
安大管事也跃跃欲试地提议:“大老爷,不如我现在就带批心腹过去,料理了周家人。将那金矿……”
“不可!”安大老爷道:“这金矿,我们安家必然要分上一份,但也不可能独吞。三娘回来时闹出的动静不小,相信住在偏院的魏知县,以及高家和冯家人。都嗅出了异常。这时,我们应该把这金矿的主控权,交到冯家幕僚手上……”
“为何?!”安二老爷吼道:“大兄你怎么能把到嘴的金子拱手让人?”
“你傻啊!”安大老爷白了安二老爷一眼,又看向低头沉思的安三少,对他道:“之君,你给你二祖父说说,我为何这么做。”
“二祖父,金矿牵涉太大,我们碰不得。不如让冯家人出面开采,我们跟在冯家后面喝汤。就算只捡些边角零碎。也是笔不小的财富了。”
“《大景律典》中有言:凡大景百姓,在大景疆域内发现任何铜矿、铁矿、银矿和金矿,都要第一时间上报离矿点最近的县衙或府衙,再由当地知县或知府上书,上报朝廷,然后由朝廷派出官员和匠人,到矿点采集并冶炼金银和铜铁。”
“若有私藏矿井、私自冶炼矿物者,被查出,一律腰斩,并祸及三族。便是其旁系子孙后代,代代也皆不可入仕。”
安三少的话,令不熟律法的安二老爷听了,额上冷汗直冒。缩起身子靠在椅背上,不再言语。乖乖!幸好大兄阻止了他,不然安家岂不是要被他祸害了。
安三少见安二老爷识趣地闭嘴了,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周家发现的那处金矿,是瞒不住。也不能瞒的。他们之所以没有及时上报官府,估计是想先留些金子含量足、成色好的金矿石,自己私下冶炼成金。赚一笔横财。”
“我估计,最迟两三日后,周家就会给魏知县送信了。发现金矿可是一县甚至一州之大事,魏知县若将此事上报朝廷,定会被圣上嘉奖,借此升官发财也不是梦。就连发现金矿的周家人,也会受到嘉奖。”
“若让周家把这事告诉魏知县,教他和周家得了好,以后安坪镇上,我们安家就不能一家独大了。再说,周家曾被我们没收家产,赶出安坪镇,他们心里定恨毒了安家。等周家得势,就是我们安家噩梦来临的时候。另外,如今高冯两家和魏知县,皆对我安家虎视眈眈,他们在等时机,吞并安家,谋了安家的家产做事……”
“什么意思?”安二老爷和安三娘都一脸蠢萌地问安三少。这对父女此刻的心理,神奇地同步了:之君最后的那句话,实在是叫他们听不明白。安家怎么就成了别人案板上的鱼肉了?明明他们安家该是刀俎才对!
“这个就不必和他们细说,说了他们也不明白。知道太多,反而不是好事。”安大老爷道:“老.二、三娘,闭嘴!听之君继续往下说。”
安之君狼饮了一杯君山银针,润润喉咙继续说下去:“总之,那处金矿我们安家是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吞下的。这事必须要上报朝廷,为今之计,我们须得快周家一步,把这个消息卖给冯家的幕僚,以此讨好冯家,为安家谋得一席之地。免得日后安坪镇被冯家封锁了,再没有咱们安家的立足之地。”
“不是,我更不明白了!”安二老爷听得头都大了,眼睛直冒黑圈,“咱们安家如今在安坪镇一家独大,经营得好好的,怎么就要看冯家的眼色行事?还有,冯家来人有限,怎么就能封锁这偌大的一个安坪镇?不对!他们为何要封锁安坪镇?”
“行了,以你的脑袋,怎么想也无法理解。别勉强自己了。”安大老爷听了安二老爷的话,怜悯地对安二老爷道。他不想再看蠢弟弟一眼,直接下了逐客令:“老.二,你带着三娘下去吧。”
“等等。”安三娘问安大老爷:“大伯父,若我们先于周家将此事告知冯家,周家会不会有危险?我听说那个冯家幕僚靖翎先生是受了冯阁老的命,来安坪镇为冯家办事的。他知道周家暂时隐瞒了金矿的存在,会不会出手处置周家?眼下我还未和周远达和离,若周家被惩,我是不是也要受牵连?会不会对我们安家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这个无须你操心,我会妥善处理此事。”安大老爷挥手示意安三娘和安二老爷出去:“金矿的事儿,你们暂时不要对外人说起。”
“等等!”安大老爷实在是不放心安三娘,又忍不住出言警醒她:“三娘,如今你回来,要好好陪陪你父母,多在他们跟前尽尽孝心。这几年,因你不懂事,你父亲母亲心里可苦,满头白发都出来了。往后,我可不许你再对不起他们。否则,我便将你正式逐出安家,让你自生自灭。知道了吗?”
“我明白的,大伯父。”安三娘苦笑一声,顶着安大老爷锐利如刀的视线,道:“三娘必不敢有违您的话。”
“那就好。”安大老爷目送安三娘和安二老爷离去,让安大管事过去把门关好,他与安三少面对面坐在茶桌前,继续议事。
“之君,这次金矿的发现,是我们安家的转机!咱们必须得好好把握,善加利用。”安大老爷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小声问安三少:“之前我让你派人去查,你从岑家得到的那个消息,是否属实。都查出什么了?”
“据探子回报,冯家每月确实都会从祥福记领走大笔银子,用来购置兵器,盔甲等。”安三少压低声音道:“之前大郎师弟与我说的,冯家得了圣上的旨意,派高家在淮州境内,为六皇子挑选身手好的苗子,进行重点培训,把他们训练成一支精兵。”
“这段时间,冯家私底下的确动作频频,冯阁老从冯家本家中,物色了几名有识之士,还亲自派自己最看重的心腹幕僚靖翎先生,先来西南勘察地势。靖翎先生挑中了咱们安坪镇,要将此地变成六皇子的练兵之地。”
“祖父,靖翎先生来到安坪镇一年有余,他煽动咱们安家把整个安坪镇都纳入了控制中。前几日,父亲写信回来说,先前不知因何事耽搁了行动的冯家,如今重整旗鼓,已在各个州府内挑选出一批精兵强将,即将赶来安坪镇。到时他们会联合高家,发动高家这一年内选出的人才,将整个安坪镇封锁。”
“祖父,咱们安家危矣!”安三少想起岑二爷、岑大郎和岑二娘为他分析的、安家而今的形势和利弊,心里七上八下的:“真等冯家派出的兵将到来,咱们安家定会成为第一个被他们拿来祭刀的。咱们家豪富,冯家替六皇子练兵需要大量银钱,我们安家不就是最好的冤大头么!”
“你急什么!”安大老爷心里也没有底,他强作镇定道:“我都说了,周家发现的那处金矿,就是我们安家的转机。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