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位好友听说了那事,怕我一辈子蹲在云山谷中不出来,还特地新制了我脸上这张面具给我。可我哪里有外出走动的心思?只想闷头种好庄稼,弥补先前的过错。”卜算子大师强颜笑道:“然而,还等我没种出满意的收成,你大兄就闯入云山谷,把我拐了出来。”
“想不到师父你还有那样的过往?”岑二娘见卜算子大师情绪低落,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安慰他:“师父,人无完人,这世上不擅农事的人多了去。你无须为此耿耿于怀。就说我们一家吧,谁都没有亲自下地种过东西,你比我们,已经强太多了。”
“可你们谁都没有像我当年那般自以为是!明明不懂,却坚持教导别人。害得那三户农家赔了一年的收成。其中有一家,本来家境就困苦,家中无存粮,当年因我交不出税,被迫贩卖了一个女儿!”卜算子大师满脸悔恨:“明明是我之过,却让那家人承担后果,叫我于心何安?”
“那农税折算起来,一人一年也不过两吊钱。师父,你也不差这点儿银子,赔给他们就好啦。怎么会眼看那家人卖掉自己的孩子?”岑二娘很是不解。
“因为我当时弄丢了钱袋,身无分无。我唯一的友人又不知所踪……”卜算子大师眼含泪意:“那孩子被卖时才四岁……这些年,我时常梦见她,不得安宁。”
“师父,别伤心了。你也不是故意为之。”岑二娘开导他:“就算那家人不听你的,自己种田也不一定能有好收获。他们家本就困窘,说不定最后还是要卖掉女儿。”
“大不了以后我拜托安家,让他们派人帮忙找一下那个女孩,把她买回来,好生照顾,慢慢补偿她就是。至于那家人,等解决了周家这事儿,我让阿兄和赵大哥陪你出去走一趟。去给他们送些银两做补偿……”
“不用了。那家人卖掉女儿那年,就举家搬迁,出去投靠亲戚了。我早就托我那友人帮忙找过了,可惜没人知道他们如今在何处。”卜算子大师疲惫地道:“那个女孩儿是我的因果。我想自己出去找她,不用你多费心了。等准备好你母亲和三弟调养身子的药,我就离开。”
“二娘,如今你只需倾心钻研我留给你的这几本农书便好。按着书上说的法子,就拿岑宅外几顷良田中的两亩农田出来。和佃农一起先尝试着耕种看看。”
卜算子大师严肃地道:“我希望你,最好能亲自下地播种耕耘。除开一些你没法干的力气活,最好什么都自己亲手做。不要把一切都假手于人。须知实践出真知。只有你亲自动手,你才会明白问题出在哪儿?该如何改进?”
“我明白。”岑二娘郑重地回道:“师父,我会努力,争取不负您所托。”
卜算子大师微笑:“我自然信你,不然也不会把我那丢脸的往事告诉你。二娘,师父我于农事,实在是没有天分和悟性,抱着珍贵的农书。种了几年地,还不如一般有经验老农会种田。”
“对于以改善农事,提高作物产量,不教西南地区的农户饿肚子卖儿女的重担,就交到你身上了。此事关系着西南,乃至大景农户的生存,甚至是大景未来的发展。”
“听说北边草原连着几年欠收了,东南海边的农户,几乎每年都要遭受倭寇的和海浪的双重袭击,这几年收成也不好。二娘。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西南这地界,只是你的起点。往后你还要走遍大景,给各地农户传道授业解惑,帮助他们过上好日子。”
卜算子大师拍拍岑二娘的头。郑重其事道:“我让你学习种田,专注于农事,不只是想你将来替我弥补遗憾,更是想你能借助你悟出来的农道,造福大景百姓。二娘,我深知你聪明悟性佳。又有毅力,能为常人所不能为。种田是件极辛苦的事儿,尤其遇上灾年蝗害。但它却能磨练人的心智,让你更加坚强。且,丰收时那种成就愉悦感,是难以描述又无可替代的。相信你会爱上那种感觉。”
“或许吧。”岑二娘笑:“等我亲自实践过,就知道了。师父,我只向您保证,我会尽力而为。至于最后能否成功造福百姓,却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知道。”卜算子大师道:“只是我对你期望很高。并且,我有种预感,你会成功。”大师笑得很神秘,心道:按照我卜出来的卦象看,小丫头你定能成功!只不过命运反复无常,此时卦象非彼时,还是不要说出来好了。
岑二娘记录了一日的书,整个人早已疲惫不堪,便辞别卜算子大师,回了自己房间休息。她太过劳累,都没心思过问岑大郎他们是怎么惩治周家人的。
……
时间倒回当日清晨,岑二娘扮作男装去给卜算子大师送早膳时,岑大郎已经快速写好两张帖子,让玉墨和常砚快马加鞭,分别送到了安家和钟家。
岑大郎在帖子上写道:请安家和钟家的家主与几位镇公所的主事,于当日巳时两刻,在镇公所开公堂,商议怎么处置无视镇公所的规矩,公然带人闯入民宅,并害死岑家两名家仆、重伤岑夫人的周家一干人等。
岑大郎想,钟家毕竟和周家有姻亲关系,虽然两家来往不怎么密切,但总有亲戚情分在。要严惩周家人,还需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出力。所以,他嘱咐玉墨,去安家送帖子时,要亲自面见安大老爷和安二老爷,和他们好生说道说道。
玉墨携拜帖赴往安府时,正逢魏仲、珺雅先生、靖翎先生和岑大老爷、岑二老爷用完早膳,一起在内书房议事。
当时岑大老爷正在婉言推拒珺雅先生提出的让他利用安家关系,清理镇上其余贩卖药材和山货的商户及家族的要求。虽然他说得很隐晦,但魏仲三人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安家想置身事外、坐收渔利的意思。
靖翎先生当即讥笑出声:“安大老爷打的好算盘!你说安家势弱,想让我们先出手对付其余商家和当地的几户大家族。这不是送我们去死吗?”
“此番我们带来的人手有限,怎么可能对付得了那些人多势众的地头蛇?安家雄踞安坪镇多年,若是连安家都没有把握……珺雅兄,我看我们还是打道回府,向各自的家主请罪吧。安大老爷,合作之事,便当我们没说过。”
安大老爷听后,继续岿然不动地稳坐在上首。心中冷笑:当他是傻子,他们都千里迢迢来了安坪镇,怎么会空手而归?
安二老爷面露急色,可见安大老爷表情凝重,之前又被安大老爷下了禁口令,也不敢说什么,只端着茶杯猛灌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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