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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致远放下茶杯之后,笑道:“既然老弟直言不讳,我也就不躲躲闪闪了,我今天请老弟來就是想拜托你一件事,如果能尽快将造纸厂的拆迁工作顺利完成,就算是帮了鲲鹏实业一个大忙了!”
王致远说完了这句话便闭上了嘴,楚天舒以为他还会有下文,但是,王致远只殷勤地给楚天舒布菜,再也沒有说一句多余的话。
楚天舒根本沒想到王致远做了那么多的铺垫之后,竟然只提了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如果不是吴梦蝶在车里说明了原委,楚天舒简直要把王致远看成是某个市委市政府的领导。
这不太正常,王致远所谓的精诚合作会这么简单吗?
很显然,应该不会。
楚天舒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笑道:“保证拆迁顺利完成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也是我近期的主要工作,造纸厂在我们的拆迁范围之内,完成造纸厂的拆迁是我分内的工作,怎么好说是给鲲鹏实业帮了大忙呢?再说了,拆迁上要是出了什么问題,我也沒法向领导交差啊!”
楚天舒一点儿也不着急,他要摸出王致远的底牌。
王致远很认真的看着楚天舒,却看不出他是否在故弄玄虚,他沉吟了片刻才说:“老弟,鲲鹏实业近年來开发的项目很多,拆迁方面遇到的困难和阻力也不少,坦率地说,拆迁是件大难事,用艰苦卓绝來形容也不为过,我们的愿望和政府的初衷是完全一致的,都从心底里盼着拆迁能够顺利完成,但是,很多地方的拆迁都拖了很久,而且越是重要的项目拖得就越久,有的长达十几年也结束不了!”
王致远说的这些,楚天舒当然明白,但是,能把自己的诉求说得像一位忧国忧民的官员,却不是每一个商人所能做得到的。
王致远做到了,可惜他遇到了楚天舒,他的这一番富有艺术性和感染力的演讲并沒有引起楚天舒的共鸣。
因为楚天舒对王致远的精诚合作产生了极大的疑问和联想。
以王致远的能量和实力,仅仅只是希望造纸厂的拆迁顺利完成,完全可以直接找到市领导,让他们向申国章下达指示,指挥部为了实现这个本就该实现的目标,还能有推诿的理由吗?
但是,王致远沒有这么做,而是找到了具体办事的楚天舒,这其中一定有缘由。
同样具有相当能量和实力的凌云集团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难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吗?
突然,楚天舒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不祥的想法:有人不希望沿江商贸区的拆迁工作顺利进行,而且,这些人的能量就连王致远、吴梦蝶也不敢小视。
此时,楚天舒又想到了申国章上午在会议室里宣布由自己全权负责拆迁工作,明明申国章对自己心怀不满,却把这么一个外人看來的肥差事交给自己,他难道不是别有用心吗?
联想到这一切,楚天舒的心里不由得涌起阵阵寒意。
王致远看出了楚天舒有疑惑,但是,他错把楚天舒的缄默看成了是他在等自己开出合作的条件。
不过,在王致远看來,这太太正常不过了,他所接触的官员当中,哪个不是在谈合作之前要有所图谋呢?
对付有“想法”的官员,王致远轻车熟路,有的是办法。
他只怕官员沒“想法”。
王致远苦笑了一下,说:“老弟,你可能还不了解我的苦衷啊!这么说吧!你们在那里拆迁一天,就相当于我们把几捆人民币往青莲江里扔,而且连个水泡都不冒,白扔,你说,我要是把这几捆人民币扔给朋友,是不是还能落个人情不是!”
楚天舒明白,王致远开始抛出诱饵來了,他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致远兄,我刚才说了,你提出來的要求,我能不能办到,都会直接给你一个答复,不绕圈子,说心里话,我不敢打百分之百的保票,我相信,放眼全国,也沒有谁敢在春节之前为拆迁的事打保票!”
楚天舒停下來偷看了王致远一眼,发觉他的眼神里有一丝的不快。
他接着说:“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要求跟我们领导对我的要求并不矛盾,所以,我一定会尽自己的最大能力,來保证拆迁如期完成,这不光是为了朋友,为了领导,也是为了我自己,就像老兄刚才说的,这种既帮自己又帮朋友的事儿,我何乐而不为呢?致远兄,你说对吧!”
“太对了!”王致远挤出來一个笑容,说:“我早就看出來,楚老弟是一位有能力有作为有抱负的年轻干部,志存高远,目光远大,要不了多久,肯定会青云直上的!”
王致远认为,楚天舒只字不谈钱,那自然是要谋权了,所以,他紧接着就抛出了他的第二个诱饵。
天底下,不爱钱的官员,这个可以有。
但是,不爱权的官员,这个是真沒有。
按说,事情说到这个程度,就可以算是结束了,可是楚天舒的心里却一直有一个怪怪的感觉,他还是觉得这些都只是前奏,后面一定还有某个主題,王致远还沒有说。
但是,他还能有什么主題呢?
拆迁的事儿已经说清楚了,接來下盖楼、卖房、赚钞票,至少目前和楚天舒一毛钱的关系都沒有。
王致远也若有所思的望着楚天舒,带着淡淡的笑意端起了杯子,朝楚天舒举杯示意,楚天舒不明所以,也就顺势端起茶杯跟他轻轻碰了一下,表示造纸厂拆迁的精诚合作达成了一致。
放下茶杯,只听王致远悠悠说道:“老弟,如果造纸厂的拆迁工作能在春节之前完成,那就相当理想了,那样过完年,正是大干的时候了!”
这回轮到楚天舒苦笑了:“我当然也盼着能在春节前搞完,跟致远兄说句心里话,我都恨不得明天一下子所有的住户都主动搬迁了,拆迁一天不完,指挥部一大帮子人都过不了安生日子,至少,这个年是过不自在了!”
王致远仍旧在笑:“老弟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这种事还真沒那么顺当,不是故意给你心里添堵,拆迁过程中,总会遇上些小麻烦!”
楚天舒也笑了:“是啊!何止是小麻烦,有时候简直就是要命啊!”
说到这里,楚天舒便把上午有住户要跳楼的事给王致远简单地说了一遍。
王致远听了,眉头紧锁。
春节之前,维稳是各级政府的第一要务。
人命关天,任何一级官员都不敢马虎,这个时候要想抢在春节之前顺利完成拆迁,势必登天还难。
“非常时期就只好采取非常手段了!”王致远又给楚天舒夹了菜,说:“呵呵,我只是希望千万别让个别钉子户耽误了全盘的拆迁工作!”
王致远的话说得特别的轻松,就好像在说刚才夹的菜味道如何。
可是他这句话,却让楚天舒带着寒意的心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什么叫非常手段,王致远说这番话的意思,一定不是在教他该如何开展拆迁工作,而是在暗示,为了保证拆迁工作的顺利进行,采取非常规手段。
非常规手段能有什么?抓人强拆,还是利用涉黑势力威胁恐吓。
看楚天舒不说话,王致远又笑了:“楚老弟,你可能多心了,我是遵纪守法的商人,绝不会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我刚才的意思是,为了保证拆迁工作的顺利进行,可以加强说服动员的力度,实在不行多给点补偿费也是可以考虑的,这年头,谁都不容易,用我们过年的话來说,破财消灾也未尝不可嘛!”
楚天舒耸耸肩,笑道:“呵呵,致远兄,拆迁补偿是有政策的,我就是想破财免灾也沒那个权力啊!”
王致远自问自答道:“政策,政策也是人制定的嘛,再说权力,权力不也是掌握在人的手里吗?”
楚天舒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说:“这些都是领导们的事儿,我可只有执行政策的权力!”
“不,你不仅有执行权,还有建议权!”王致远话锋一转,说:“你放心,我这个人办事有一个原则,请朋友办事不能让朋友为难!”
楚天舒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致远兄,果然够朋友!”
王致远接着说:“我和北湖区、青原市,乃至东南省的有关领导都有过接触,各级领导对于我们的工作都给予了充分的理解,但是,领导的决策不能平白无故地拍脑袋,还得有具体办事的部门和人员向相关领导汇报问題,反映困难,提出建议!”
话到此处,王致远就已经说得十分的坦白了:我只想造纸厂的拆迁工作能够尽快完成,沒想着让你去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要你把困难和建议提交上去,剩下的事儿我们自然会去找更高级别的领导。
而从他的话中,楚天舒还听出了另外的一层意思:他和省市各级领导都很熟悉,你和我精诚合作,就等于是傍上了一棵大树,日后的好处多多,当然,也可以反过來理解,你拒绝和我精诚合作,就很有可能和方文达同样下场。
合作还是不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