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死不由己

狐怪洞府的一间石室内，蒙逸、青瑶、舒龙野，正坐在一块议事。蒙逸和青瑶，坐于上首主位，舒龙野，则是坐在主宾的位置上。

“你们不应该贸然出手，杀掉阿布罗的。我父亲的阴魂，要受苦了。”阿布罗对于交易泡汤一事，依旧是如鲠在喉，耿耿于怀。

“人都已经杀了，你再说这种话，有什么用！”青瑶没好气地道。

“你现在把我父亲的阴魂救出来，我就一句话都不说。如果做不到，那我只好把你们二人拿了交给大力鬼王。”舒龙野用冰冷的语气道。

“哼，想拿我们二人，那就看你本事了。那阿布罗对你如此无礼，我们帮你杀了他，你还要怪罪我们，真是可笑之至！我看你父亲，多半也是被他们给害死的，大力鬼王手下那帮恶徒，可没少干这种拘禁活人生魂的坏事，我们昨天还碰到两个不知死活的小鬼来招惹我们。你不为你父亲报仇，反倒要为虎作伥，帮大力鬼王对付我们，你父亲有你这样的儿子，檀越氏有你这样的族长，真是悲哀！”青瑶毫不留情地道。

“那阿布罗跟你们有仇吗？我看你才是别有图谋。他们明明已经答应，用三百檀越氏勇士的生魂和一千根檀龙木换我父亲的阴魂。倘若真是他们害的我父亲，我父亲的阴魂一回来，不就真相大白？大力鬼王，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舒龙野毫不退让，针锋相对。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们。这帮冥界的邪魔恶鬼，有什么下限可言？且不说你交出了三百勇士和一千根檀龙木，他们未必放回你父亲神魂。就算放回来了，也知道就是他们干的，你们檀越氏，又能奈他们何？我看他们就是看中了你们的檀龙木和勇者生魂，才害了你父亲拘走他阴魂。”青瑶嘴如连珠炮地道。

“你这完全就是胡说八道，全都是捕风捉影的恶意猜测！”舒龙野有些怒了。

青瑶冷笑连连，“这么说，你是要为大力鬼王辩护了？你觉得，他们都是正大光明的大好人，不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我懒得跟你说。这一切，都要用证据说话。所以，兑现你们的承诺吧，马上，把我父亲的阴魂带过来。否则，休怪我出手无情。”舒龙野把目光望向了蒙逸。

“救出老首领的阴魂，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我有一个疑惑，檀越氏实力强大，占据檀溪，遥望梦泽，又有檀龙木这一远古洪荒遗留的神奇物种，老首领，怎么会落入大力鬼王之手？”蒙逸不紧不慢地道。

舒龙野不快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只管把我父亲的阴魂带到我面前来就行。”

蒙逸道，“此事不可贸然行动。如果你父亲的阴魂，是无意落入风殇谷的话，还好说。我设一祭坛，扎一草人，上面写上你父亲生辰八字，再以招魂之法祭练，便可将他阴魂召回。如果你父亲的阴魂，是被大力鬼王有意掳走。一旦我们将他魂魄召回，大力鬼王和他的手下寻踪而至，我们岂不是惹火烧身？那样就得提前准备，设下埋伏，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甚至于索性一次灭掉他们。”

“你真能以祭坛召回魂魄？据我所知，天下除了冥族的秘术之外，无人可以召唤阴魂！”舒龙野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道。

“如果这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的话，我们还坐在这里谈什么呢？你大可把我们抓起来，献给大力鬼王，然后老老实实跪在他面前，祈求他放了你父亲。”蒙逸冷道。

舒龙野认真地看了蒙逸一眼，“我权且相信你的话。不过，到现在为止，我们都不知道，我父亲的死，到底是一个意外，还是有人有意为之。所以，我没法回答你刚才那个问题。”

“真是窝囊！”青瑶不失时机地补了一刀。

“具体是什么情况？”蒙逸问。

舒龙野没有理会青瑶的挖苦，收敛了高傲的神色，叹一口气道，“前些日子，我们族中一位长辈生病了，父亲不顾年事已高，坚持亲自上山采药，结果迟迟未归。等我们在山崖下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摔的认不出人形。”

“老首领应当也是修为高深之辈，怎会突然跌入山崖？”蒙逸问。

舒龙野禁不住又叹一口气，“父亲年轻时修为固然高深，年事已高之后，身体，便突然衰老，实力下降的很厉害，再无从前的风采。我本不让他上山的，可那位长辈，年轻时跟父亲一起打江山，有着过命的交情，而今也是年岁已到，身体衰微，时日无多，父亲，便要亲自采药，尽一份心意。他性格又好强，我也不好派人护送，只在山下接应，结果就出了事。原本我们部族的人去世后，都是将遗体连同阴魂一同烧个干净，自己先把根断了，以免活着的时候受那衰老病痛、天灾人祸之苦，死了还要落入鬼差精怪之手受折磨，其痛苦比起活着时还要厉害百倍。但父亲走的太突然，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的阴魂，已经被拘走。”

“这就是当今的世道，生不由己，死也不由己，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生的时候作恶，死了是恶鬼，入冥界还可以继续当差作恶，升官发财。生来行善，死了是个善鬼，拘不了魂，作不了怪，鬼帝鬼王都看不上你，却只能受那非人的炼魂之苦。我要是老了，也不去做恶鬼造孽，也不等肉身衰微，或引天雷轰身，或寻一地底火脉跳进去，提前儿就把自己给灭了，也图个干净！”青瑶在一旁也忍不住道。

舒龙野听了，不由大力点头，“青瑶你说到点子上了。我父亲便是如此，一生行善，最后落得这个结局，苍天真是无眼。天不悯人，我这做子孙的，拼掉性命，也要救他出苦海。”

听了二人的话，蒙逸心中，不由泛起一番思绪。如今各类生灵的阴魂，完全掌握在冥族手里。而冥族，占据阴间为王，不受任何制约，可以随意处置阴魂。那冥河大帝，一心只想独霸阴间，根本就没有建立六道轮回，让众生接受因果报应的想法，他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智慧和知觉。由此导致世间业力累积，杀劫深重。只有以一次次的大杀戮，大劫难，才能化解蓄积于天地间的戾气。

倘若有真正的大能，执掌轮回，开辟六道，促成果报，化解天地间无数生灵的杀劫，这份功德，就算比之于开天，恐怕也不遑多让。那冥河大帝若真有此大智慧，大威能，就此成为无上圣人也并非不可能。

佛道之中，却是有这样一位人物，那就是许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大愿的地藏王菩萨。这位菩萨，真正具备了开天成圣的慧眼。只可惜他那时下地狱的时候，大局已定，阴间已经被天庭给掌控，并不能完全由佛道做主了。

光是那玉皇大帝，后来就不知道往阴间塞了多少阎王、判官。这些人，原本只是凡人，哪里有真正的能力执掌六道轮回，不过是投靠了玉帝，得以凡人成神，成为玉帝掣肘地藏王菩萨的棋子罢了。

倘若真地由地藏王菩萨独掌轮回，真正以六道轮回促成一切因果报应，使一善一恶，皆有一报，消除世间业力杀劫，积累无上功德，佛道，就算没有开天神器，也足以与妖道、仙道等并立，又怎会一战被灭？

蒙逸如今几乎就是佛陀化身，他对于佛道的意义，甚至比佛陀还要大。一想到在另一个时空里，佛道曾经一战被屠，他心里就很不痛快。一心想要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普度众生脱离苦海的佛道，怎么可以一战被屠？这样的事情，他蒙逸决不允许再发生！

而今的这个乱局，对蒙逸而来，倒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毕竟，地藏王菩萨当时入地狱的时候，六道轮回已经建立，且已归属天庭。佛道并未创建六道，却派了一位菩萨前去治理地府，执掌轮回，也算是有前人栽树，后人摘果的嫌疑，所以他们牺牲了一尊菩萨进入地府，也无法完全按佛门的意志和法则掌控地府。而今，六道轮回尚未创建，天上人间业力累积，无数生灵戾气冲天，正是开创轮回，重整天地秩序，成就无上功德的大好时候。

青瑶跟舒龙野找到了共同话题，二人顿时来了兴头，也不吵架了，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好一会，接着青瑶才猛然发觉，蒙逸，已经好一会没说话了。

她转头一看，蒙逸眼睛失神地望着楼顶的青石板，嘴上带着一丝有点傻的笑意，不知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简直就差流口水下来了。

“蒙逸，你在那里走什么神？咱在讨论正事了！”青瑶伸手在蒙逸手上轻轻拍了一下。

蒙逸还沉浸在重整天地秩序，成就无上功德的幻想里，根本就没听到青瑶的话。直到青瑶又伸手在他嘴巴上轻轻拍了一下，他才慌忙反应过来，“刚刚你们说了些啥？我们说到哪里了？”

舒龙野把他这模样瞧在眼里，又气又笑，心中不由泛起嘀咕，“这家伙，真有隔空招魂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