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海底针

蒙逸与青瑶准备一同离去，大长老苍邛，带着诸位长老陪着笑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道，“蒙逸啊，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咱们这枫溪谷里，多的是你住的地方。你发句话，我马上安排人去打扫。”

“是啊是啊，蒙逸，你这么久才回来，是该好好住一晚。”

“一晚怎么够？起码得住一个月。”

“对对对，你看你今天打那么久的架，也累了吧？你跟青瑶，都一并住下来，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其他长老，纷纷附和。

“你们不是说，我不配做苍梧氏子孙，要把我赶走吗？”蒙逸依旧有些不悦地道。

“哪敢哪敢？那是我们自己老眼昏花，一时说的气话，你不要放心上。”

“对对对，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

“就是嘛，你现在是首领唯一的儿子，如今又是多事之秋，你不回来主持大局怎么行呢？”

“我爹，已经不是首领了。如今你们所认可的首领，是巫师赤坎。”蒙逸道。

“那赤坎一把老骨头了，还能撑多久？等他仙去了，首领之位，不就是你的了？”

“不不不，你根本就不用等。我们完全可以再开一个长老会，议定谁杀了肥遗，谁就当我们的首领。那样的话，首领之位，你不就手到擒来了？”

“相信让你来当苍梧氏的首领，也必然是你父亲的愿望。”

“说不定你父亲，哪天放心不下我们，突然又回来了呢？你必须留下。”

这一帮老家伙犹如一堆乌鸦般在那里聒噪个不停，青瑶早已听的心头火起，朝蒙逸道，“蒙逸，你又在磨叽什么？快走啊！”

蒙逸无辜地耸了耸肩膀，“我就说了两句话，怎么磨叽了？这都是他们在说话啊。”

“青瑶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哎呦，青瑶姑娘，这是我们的错。”

“青瑶姑娘，我们家蒙逸，可不是磨叽的人。”

“青瑶姑娘，你多谅解谅解，蒙逸他呀，有时候说话是有点含糊不清，随他娘。”

……

长老们顿时把话茬又转到青瑶身上，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起来，吵吵嚷嚷的。

蒙逸生怕青瑶发起火来把他们都暴打一顿，赶紧道一声，“你们不要吵了，回去好好想一想怎么帮赤霄杀肥遗吧。”说完便拉住青瑶的手往外狂奔而去。

蒙逸领着青瑶来到附近一条僻静的山径上，一边走，一边跟她说话。

“你们部族里的长老，就这么一帮疯疯癫癫、语无伦次的家伙？亏得你父亲，怎么做首领的。”从十大长老的包围中脱身之后，青瑶还禁不住对他们生气。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毛毛躁躁，稀里糊涂。父亲在的时候，一直深受其扰。可是他经常教导我，说长老们年轻的时候，为了部族，也没少吃苦，而今年纪大了，说话有些絮叨，思维有些迟缓，甚至颠三倒四，是非不分。我们做后辈的，也只能多理解包容，起码，也给他们个说话的空间，不要让他们把事情憋在心里。”蒙逸一边说，一边想到父亲已经不知所踪，恐怕再也不会回来，语调便逐渐低沉起来。

青瑶看蒙逸有些失落，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这下好了，你要找爹，我也要找爹，咱俩一个样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蒙逸道，“我要先去风殇谷把妖屠剑找回来。”

青瑶吃了一惊，“那地方是冥族的一个老巢，有大力鬼王跟诸多鬼将、鬼差镇守，还有许多罗刹、夜叉日夜巡视，里边聚集了无数恶鬼阴魂，结cd天冥王大阵，恶气滔天，我们根本就进不去。”

“可是我必须去！”蒙逸坚决地道。

“就为一把剑，把命都送掉，值吗？”青瑶加重了语气道。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把剑的来历？”蒙逸停住了脚步。

“没有。管它什么神兵利器，也抵不上命重要。你想要宝贝，我手上还有几件。你要看不上眼，到时找到我父亲，我替你求。就算是他的碧烟锄、人皇书、神农经，我也能想办法给你弄到。”青瑶情真意切地道。

蒙逸心里，涌过一阵暖流，可是想到蒙琦的那股痛意，也因此而更加剧烈，“不一样的。妖屠剑里，封印着我母亲和哥哥的血脉与神魂。我不能让他们在聚阴潭里受那恶鬼炼魂之苦。”

“啊！他们，都被炼入剑里了？”青瑶震惊了。

“是的，是我父亲亲自动的手。我母亲，是自愿跳入剑炉。而我哥哥，是替我而死。父亲让我们俩做一个选择，哥哥跳入剑炉，把持剑的机会，让给了我！”蒙逸以平静的口吻道。

“这，你，不恨你父亲吗？你们蛮荒的人，果真就是野蛮无情！”青瑶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显然，这样的事情，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不，我尊敬父亲。那是他作为一个伟大的炼器师所作出的必然选择，是他的本性所在。对于我们苍梧氏人而言，死，并非一件可怕的事情。我们所要做的，乃是认清自己的使命，然后服从自己的天性，去做一个能够战胜自身软弱的选择。我本应当跳入剑炉的，但是我缺乏一点点勇气。或许，也是因为我对哥哥的感情，还没有胜过我的自私和懦弱。”蒙逸用手抓住了一棵树的树干，手指，深深嵌进树干里。

“记得当时救起你之后，你只说了你刺杀肥遗失败，却并未说出真正的原委。我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睛里，会有那样的神情。既失望透顶，绝望至极，又还在燃烧着似乎永不磨灭的不屈花火。我很高兴你这个可怜的家伙能够跨越这一切走过来。既然妖屠剑，你必须拿回来不可。那我陪你去。”青瑶痴痴看着蒙逸，坚定无比地道，脸上英姿勃发，眼中英气逼人。

“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尤其是赤坎把我捆住，你却突然出现的时候。如果我还相信，今生会有一个人陪我一路走到底，那这个人必然是你。”蒙逸有些动情地道。

听了蒙逸的话，青瑶乌黑清澈的大眼睛里，浮现出一层晶莹的光辉，芳心摇曳不已。这，可是她一直以来所期待听到的话呀。虽然在桃花谷里，不欢而散，那也更多是恨蒙逸太吞吐，太含糊，让她摸不透他的心。离去之后，她还是放心不下蒙逸，所以偷偷地跟了过去。她本想不再现身，那样多没面子。奈何蒙逸这般不中用，到了生死关头，她不出手都不行。

这些日子，经历这么多挣扎，耗费这么多辛苦，能够听到蒙逸说这句话，青瑶觉得一切都值了。

“你的意思，是这一辈子，都愿意陪着我吗？”青瑶在心里偷偷地问道。可是这句话，她不敢说出口。当蒙逸几乎是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往前大大地跨了一步的时候，青瑶，却要退却了。因为，她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想到了她此行逃往蛮荒的目的。

她还没有真正地准备好去接受一个人，去接受那种爱，也是接受那种束缚和枷锁。并且，她也不确定，一个男人的热情，究竟能够持续多久。毕竟，她从姐姐身上看到的，可不是她们当初在闺房所憧憬想象的那一切。

青瑶，觉得自己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确认，确认自己心里的狂潮，是否只是一时冲动。确认蒙逸眼中的炽热，是否只是他一时的头脑发热。毕竟，在碰到蒙逸之前，她对于男人可是有着非常不好的印象。此次来到蛮荒，一来是要找父亲，二来，也正好借机躲开一个她非常之讨厌的男人。

于是青瑶轻轻转过了头，逃开蒙逸的眼睛，道，“人生的道路，如此漫长，谁又敢轻言，可以厮守一生，永不分离？”

蒙逸有些困惑。为何青瑶，突然又变脸了？换了一种说法？她之前所努力做的一切，难道不就是想看到他表露真心吗？他可是鼓起了好大勇气，才敢对她说出那样的话。可是话一出口，原本一直使劲在朝他的心靠近的青瑶，却似乎是把方向调转过去了。她这话，他该如何接？

“青瑶，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我这个人并非巧舌如簧之辈，也不擅长如何跟女孩子打交道。我不知怎样，才能真正讨你欢心。我只知道，你已经救过我三次。我不会成为你的奴隶，但我愿意毫无保留地为你奉献这努力保持自由和尊严的生命！”蒙逸斟词酌句地道。

青瑶转过身去，背对蒙逸，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也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睛，“我懂你的心。可是我不想像我姐姐一样，原本是想做共同搏击长空的雄鹰，最后却变成枯守在樊笼里的金丝雀。我也不想自己辛辛苦苦从一座巨大的牢笼里逃掉，却又背负另一层枷锁。从一座牢笼里逃离，那是稍微动动脚趾头就能作出的决定，只要你看清楚了那是一座牢笼。可是，要选一个地方让自己的心落脚，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你不确信你可以在那个地方停留多久。可能你会觉得我在做了所有这些事情之后再说这些话，显得很可笑，我自己也觉得我很可笑。但是蒙逸，现在我心里真正的感受就是，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宁愿选择未曾碰到过你。”

蒙逸没想到青瑶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她这么弯弯绕绕的把他都给绕晕了。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原本青瑶是简单明了的女子，此时却像变了个人。或许，动了情的女人，都会是这个样子吧，蒙逸在心里头安慰自己。他壮了壮胆，走过去一把抓起了青瑶的手，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告诉我。你知道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天塌下来，我也会给你顶着。”

“谁让你抓我手了？”青瑶迅速抽回了手，作势欲打，恼道，“天真塌下来了，你顶的住？你以为你是盘古大神转世吗？你们男人，都是这个样子，就知道花言巧语海誓山盟，哄的女人心软了就得寸进尺。等到手了，就比谁都闪的快。”

“这，这不是一种修辞的手法吗？我要真是顶天立地的盘古大神，我会看上你？”蒙逸一腔热血，结果莫名其妙碰一鼻子灰，也是没好气地道。

“就算你看上我，我还未必看上你呢？盘古大神惹恼了我，我照样咒他不得好死。”青瑶狠狠瞪了蒙逸一眼。

蒙逸颇有些无语，摊了摊手，“就当我什么话都没说过，把这一页翻过去吧。我要去风殇谷了，你去不去？”

青瑶努努嘴，“这还用问吗？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我倒是想不去，省点事情。可是辛辛苦苦救了你三次，还没享到福你又死了，我岂不是要亏大？”

“行行行，姑奶奶，我不说话了。”蒙逸伸手掩住嘴巴，大步朝前走去，青瑶在后边紧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