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炎没有办法稳定住身形,将他吸扯的那股力道无形无色,却真真实实存在,先前他似乎看见春娜左手轻轻在空中一个虚抓,自己的身体就不受控制朝前飞去,不,是朝春娜飞去。
就在两人即将碰撞到时,春娜左手一伸恰好掐住谢炎的脖子,吸扯的力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以及手指深陷入脖颈给人带来的强烈窒息感。
谁知刚刚一个吸扯,现在又是极速的后推,谢炎好似闻到一股清香。脖颈上的手并没有松弛半分,反而愈加紧扣,他的脸憋得通红,颈部青筋暴起,却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只要自己有些许松懈,脖子就像要被捏爆了般。
紫发女下手之狠,原本是想一击将其致死的,但是手刚触及,指尖便传来了滚烫的温度。
这小子体温竟然这么高?因为这个才让春娜迟疑了片刻。
轰!
随着一声巨响,两个身影像出膛的炮弹般撞向围墙。
“滋啦……”墙壁出现无数龟裂,部分化作齑粉扬起,谢炎的身体整个陷入墙壁里,烟幕中一道血红喷出,飞溅到草坪上形成一条笔直的线路,紧接着是一连串干咳。
待一切平静,齑粉散去,只见谢炎双手捂着脖子痛苦干咳着。
春娜放开了他,单手叉腰站在他跟前。
“有意思,真是个贵族小子。”从昨晚的事情可以想到,自己给他的最后一掌力道不小,普通人不死也得半条命,早该卧床不起了。凑近了看,谢炎那一头红发细密柔顺,发质完美无瑕疵,倒有那么一点熟悉,染是绝对染不出这种发质的。
蔡则灵站在一旁观看,张大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春娜扬了扬下巴,似乎对贵族的身份有着特殊的情感,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会死,你不怕吗?”
谢炎只是闪着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说道:“我才十五岁……我还不想死……”
春娜杀意消退,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他,在她身后的草地上,掉落了无数冰渣。
房间里,李竹叼着烟,慵懒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让烟味弥漫了整个房间。
李竹闭目竖耳倾听,窗户下边的动静逃不过他的耳朵。
门开了,李竹随即睁开眼睛,还一老远就听到了咳嗽声。
“咳咳……”咳嗽声不绝于耳,目视着一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消瘦男人推门而入,男人有着头稀疏的黄色长发,面色苍白,步履沉重,不时还握拳抵在唇前轻咳,给人一种病入膏肓的感觉。
闻到房里的烟味,男人皱起了眉:“盈盈还没醒,咳……换我来照顾吧,咳咳……”
李竹含烟道:“一歇下来就病得这么严重,不要紧吗?”
病男又咳了两声,眼角露出狡黠的光芒,“我刚才经过冰儿房间时听到有哭声。”
几乎是在话声刚落地同一时间,椅子上的李竹像一阵风般消失不见,紧接着是“砰”的关门声。
病男满意地走到窗户前打开窗,让烟味散走,自然而然看见了下边的景象,没做多少停留又走到盈盈床前,微笑着伸手抚着她的脸颊。
或许是刚才关门的声音太大,盈盈动了动眉头,似乎要醒了。
“黄豆叔……”盈盈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她不舒服地嘤咛了一声。
“醒啦盈盈,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病男欣喜,关切问道。
盈盈艰难地坐起身,摸了摸脖子,看了一眼病男,“黄豆叔,春娜呢?”
病男叹了口气,明明醒来见的第一个人是自己,找的却是别人,他如实回答:“在这下面的草坪上,还有一个红头发的少年。”
“红发……是谢炎!”
谢炎在一个墙壁大坑里挣扎着起身,浑身衣衫破裂,皮肤上沾满了污垢,嘴角挂着几行血迹。这一起身才发现,全身的肌肉疼痛欲裂,骨骼噼啪作响,才刚撑起身子又无力地倒跌了回去。
面对春娜饶有兴趣观看,谢炎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
压下心下的恐惧,谢炎努力平复住心绪。
突然间,他怔怔地愣住,只见不远处盈盈扶着墙一步步艰难地向自己走来,娇小的身躯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到,隔得老远也能看到她苍白的脸。
谢炎既惊喜又害怕,他终于明白自己心之所向,可是他满身的桀骜被春娜蹂躏地体无完肤,这幅样子若是被盈盈看到,先前树立的形象岂不毁于一旦?害怕归害怕,他却想第一时间冲过去抱住盈盈。那张倔强的脸上,温热的液体从眼眶里流出。
“盈盈……”
春娜相继一愣,表情定格在上一秒,盈盈能这么快醒来她很高兴,可是她现在这幅姿态被盈盈看到,或许会被讨厌吧。
“盈盈……”春娜无论如何掩饰不住眼中荡漾的柔情。
蔡则灵阴险地笑笑,这下有得那女人受的了。
一时间,谢炎似乎忘记了周身的疼痛,半跑半爬着冲向盈盈,即使再狼狈、在再堪也好,那句“对不起”一定要亲口说出。
该死的月圆夜,该死的嗜血症,该死的山水间!不知道怎么把山水间也骂了下去,或许是因为山水间的无能,让自己和其他流放者被流放到锦阳城,伤害了父母,也伤害了盈盈。
春娜那女人太可怕了,都把自己给逼哭了,谢炎这么自我欺骗。虽然他知道不是因此而流泪。
“谢炎。”盈盈闪着黑亮灵动、仿佛有看不尽边际的深邃眼瞳。这双眼睛漆黑如墨水,又似水洼般荡漾不绝,有着仿佛来自地狱的死亡气息。
除了这对眼睛独特异常外,其它地方都表现得煞是无邪可爱,每次谢炎看着都会激起他人性最原始的保护欲。
盈盈好奇地看着谢炎,他这是怎么了,在哭,好像还受伤了。
盈盈脑海里闪过昨晚的画面,在变成野兽的谢炎面前,她毫无反抗之力,何况还是自己主动迎上去的。当时她没有意识到那行为有多危险,只是一心为别人担忧。
无论谢炎变成什么样,那都是谢炎啊,自己目前为止唯一的朋友。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人?谢炎是在冲到盈盈身边的那一刹,双腿无力跪地倒在地。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都喂狗了!他究竟改变了多少?没错,是被盈盈所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