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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塞满了多加出来的位置。
已经很久没见到这样空前的盛况,甚至连省厅的人都特地驱车前来观摩这次“连环多人同谋氰化物毒杀特大案件”的审讯。隔壁刑警队的人都帮着忙,把四楼大会议室的大屏幕电视通过无线络连接上了审讯室的视频信号,以容纳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看热闹的警察同行。
画面中的男人随意地坐着,一脸平淡地盯着墙壁,双手双脚都被牢牢铐在了座椅上,却淡然地好似身上不存在镣铐这种附加物。
会议室电视屏幕前,警局的各路人马对案子发生的过程,多名嫌疑人的供述,作案方法一顿叽叽喳喳讨论,直到有人大声叫了一记,“哟白翎你出院啦”
人们看向会议室门口,穿着简单体恤,脸色还有些苍白的白翎倚在门框上,抬手做了个嘘的动作,嘴角的笑却很开心。
立马有知道情况的同事找出最近的好位置让给他。
“这白翎,我们队的英雄在医院里反应像豹子一样快地发现了这个”王国有点激动地指着屏幕上的嫌犯,“这个家伙在医院里冒充护士去想补一刀杀掉里逃生的受害人。也正好彻底挖掘了出了这么个联合他们、策划下毒的主犯”一贯啰嗦的王国再度指了指大屏幕上的男人,会议室里此起彼伏地发出种种讨论声。
“之前我听说的还不信呢,这种年代还有人能鼓动几个不认识的人互换仇人谋杀,简直像说书。”
“是因为虐童对吧我们区前一阵也处理过类似的事情,还是亲生父亲,为了逼家里人给他还赌债,就每天打自己儿子、拗断孝子的手指,然后拍照给父母还有前妻看,说句穿着警服不该说的话,这种人一直关到老死在监狱里都不冤”
“诶最后是怎么查到这个主谋的”
“我看到系统简报里是说法医查到了照片纸上混了一些特殊香味的。”
“照片纸的香味”
“你不知道就这主谋,自己做了个虐童的站,吸引了一堆**登录,在站上发布虐童、恋童癖的照片,然后这人把这些照片都给打印了出来,贴了满满一大墙,给人看,这些混账都对孝子们做些什么。”
“说这话要受处分的,但我咋都觉得这些人死有余辜啊。”
“诶、恶人自有恶人磨,凶手又好到哪里去”
王国兴致勃勃地和周围人讲着白翎的英雄事迹,带有一贯作风地忽略着白翎一直试图保持低调的暗示
局长走进来的时候整个房间就安静了一会,局长眼神一扫,就看到了门口附近的白翎。“你好点了不是从医院里逃出来的吧”局长微笑道。
呵呵,白翎带着常有的轻松调调,我怎么敢呢局长。
哦呵呵,局长也回之以温和微笑,“那刚才老子接到的医院怒吼的电话说病人逃走了讲的不是你咯”
白翎脸上的掐笑凝固了,会议室里爆出一阵哄笑,白翎尴尬又讨好地挠挠头,只好实话实说,“局长,你好歹让我看一眼那个差点送我去见阎王的家伙是怎么认罪的吧否则我这些天,在医院里被折磨的也太不值了”
局长努力摆出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却忍不住心底高兴,都显在了脸上一笑打起的褶子上,贫你继续贫我只管给你付医药费,回去你的医生收拾你灌肠灌辣椒水
又是一阵哄笑,局长笑着摆摆手,等众人安静了些才指着大屏幕继续说,“简单介绍下,大家应该都看过系统里对于案件的简报了,这次抓到的应该是最后一名主谋,但审讯结案前凡事都没定论。此人姓杭,杭诚升,本市郊区人,幼年丧母,跟父亲生活,12岁时父亲意外死亡,监护人换成了叔叔。我们从一些很久远的档案资料中发现杭诚升童年的确出现过疑似家庭虐待的记录,但当时大人孩子都坚称是意外受伤,最后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审讯室里有点昏暗,一边是带着镣铐的人,一边是两名刑警队里最有审讯经验的老警察,和默默躲在昏暗墙边的大缯。
“姓名”
“杭诚升。”
“年龄”
“你们审讯真的几百年就这么一套。”
“问你就回答年龄”老警察加重了语气。
“周大缯,上次在目公司和我通话的人,是你吧”
杭诚升的话一出,两名审讯员均是一愣,眼神不由地往背后稍稍瞟了下。
老牌子的审讯员都很清楚一个道理,审讯室是一盘棋,一场博弈。有时候不需看太多技巧,坐在对面带着镣铐还能如同在酒吧餐厅里闲谈一般淡然的人,都不是敲桌子威吓几句就能震住的类型。
周大缯缓缓从墙边的阴影中走出来,他刚就一直在黑暗中死盯着对面的杭诚升,抓捕时表现出拼死一搏的人,在短短的几小时里都非常自然地表现出一副释然的态度
杭诚升也回视着他。两人的对视中谁也没有说话,似乎审讯员还问了什么,但两人都没有听见。
仿佛野兽和猎人步步紧逼的对视中,旁边风吹过山林发出的任何响动,都自动成了静音。
坐在会议室里看着这一切的局长对着话筒说了几句,年轻一点的那个审讯员从耳机里听到了指示,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周大缯的眼神继续和杭诚升对视着,目不斜视地坐了下去。
“我知道你遭过很多罪。”谁都没想到一向扮演冷脸的大缯上手就来了这么一句,“你小时候,我们警察没有帮到你,很多人都没有帮你,你想报复,恨,我都理解。”
杭诚升低下了头,把脸埋在双臂中颤抖了一会。
会议室里响起轻微的议论声,这家伙不会哭了吧这么快就认了
大缯却紧紧皱起了眉。
杭诚升抬起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装什么逼”
大缯低眉玩转了下手中的钢笔,他一直在试图揣摩这个人的思维,丧父,父亲虐待复仇联合别的受害人一起复仇使命感
“在猜我想什么”杭诚升甚至一语道中了大缯的想法,带着了然的冷笑看着他,“忘掉你那些无聊的审讯技巧,你想得到供述,我想得到别的东西,你拍一、我拍一,我们一人回答一个问题,怎样”
不得不承认想要得到供述,这个提议很诱人,但大缯没有回答,只是直接开问。
“你组织的连环谋杀案共有多少受害人”
“算上没死成的卢枋,一共四人,杨树同、宋政、郭玉峰,不过如果你们要算我手里死的人,还不止这些。现在轮到我问了,你们是根据我用了哪些照相纸找到我的吧谁发现的”
年纪大点的审讯员示威地叩叩桌子,再怎么也不甘心被你个毛小子给引去了审讯的主动性,“轮到你提问你搞清楚自己立场凹诚升,你是犯罪嫌疑人,现在没有你提问的时间。”
“啊呀”杭诚升突然像被审讯员的大声给吓到一般在座椅上弹了下,“吓死人了,您、您别这么大叫大嚷好嘛,我、我害怕呀”然后带着镣铐的双手合拢挡在胸口,眼眉之间尽是楚楚可怜的害怕。
大缯和会议室里很多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那眼眉举止间,是一个妙龄女子的姿态
“说我不知道您要、要我说什么”手脚都微微颤栗着缩了起来,低眉、闪烁的目光,活脱脱受尽惊吓的女子形态出现在一个白皙男人的脸上。
审讯员登时一愣,继而怒道,“装什么装别以为装神经病有用”随之又是一记猛敲桌。
“嘎啊嗷嗷”对面人又一跳,慢慢抬起头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干嚎。
那个叫杭诚升的人面目狰狞,还是同一个脸,却像另一个男人一样,咔哧咔哧地挤眉弄眼,神经质地抽动着手指,时不时啃啃指甲,每说一句话都从鼻子里哼气,还带着抑制不住地怪叫:“凶老子、哼、凶屁嘎啊嗷嗷老子不说话当你、屎啊、嗷嗷啊去你爸妈我不管哼哧、什么货色哼你凶我、凶毛嘎啊啊啊昂”
审讯员不吭声了。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话说翻脸如翻牌子,一个人也许能装各种表情,但要装一套包括表情、声调、形体甚至每一个手指的细微动作,却不是简单的事。眼前这人却能完完全全成了另一个人,只在一瞬间。如果不是在审讯室里,没有从一开始就观察的话,你会轻易地认为杭诚升疯了,他就是这么一个怪叫、抓狂的疯子。
所有人心里都想到了一块,多重人格和精神分裂。
怪叫的那个杭诚升嚎叫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安静下来,还继续低声絮叨些别人听不懂的断句碎语。审讯员低着头开始在笔记上飞速记录着精神问题等,却冷不禁大缯一手止住了他笔记的动作,审讯员抬头,顺着大缯冷静的视线看去,对上了杭诚升斜嘴冷笑的视线。
“你说,如果我要求精神鉴定,会是什么结果呢”
会议室里,包括局长的很多人,都默默骂了一句c。
“所以是谁发现照相纸的事”
杭诚升像是玩飞行棋的孩子,转了一大圈,将众人都戏耍回到他想要的原点。
大缯默默叹了口气,“我们的技术人员。”
杭诚升抿起嘴,却重复了一遍问题,“是谁发现照相纸的事”显然,大缯给的答案不足以将他糊弄过去。
“法医发现的。杭诚升,别得寸进尺。”大缯冰冷地回答道,“刚才你说死在你手里的不止这些,还有谁”
对面人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沉默了一会,才回答,“我用你们容易理解的话来说,我的父亲,和我的叔叔。”
会议室里应声而起一阵悉悉索索的低声讨论。
大缯却不给喘息的机会立刻又问了下去,“用什么方式”
“和对付杨树同、宋政、郭玉峰,卢枋一样的方式,氰化物毒杀。”
“你哪来的氰化物”
“我工作的照相纸制造厂并不是这几年才开的,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扎根在我所住小区旁边,那时候管理根本不严,没有谁会介意一个住在附近的学生进进出出工厂间。周大缯,你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算我友情大放送,换我一个问题好了。”杭诚升脸上的笑容带着诡异的自信。
“那个法医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