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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可可在第四具尸体的颈部创口上查到一个指纹开始,便引发要将第三具尸体的人头重新检查的念头,此刻她正在站在验尸房的书桌边,物证科的老王传递过来学生证上的指纹,碰巧也是一个大拇指纹,可可将两份指纹对比起来,很明显并不来自同一个人,虽然他们一直猜测凶手不止一个人,但显然,出现在尸体被切开的头颈上的指纹,比凶手故意留在现场的学生证上的指纹要有力的多。
可可手里拿着两份指纹,手里捏着在颈部找到的指纹高倍图像,她开始相信抓住凶手只是时间问题,会抓到的,会的。
“可可。”大缯低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走廊上的风一如既往的清冷。
大缯默默地看着她,那眼神里的担忧让可可想忽略都不行。
“说过我没事了”可可把脸朝向走廊的窗外,避开他的视线。
说实话大缯还记得自己刚开始刑警工作的时候比任何人都热血,为此当年没少挨老队长的骂,还有几次觉得老队长对案子太冷漠,跟他大吵起来,现在回想起来真恨自己的不成熟,当然,每个人都是在幼稚与热血中慢慢学会如何冷静客观看待问题。
大缯想了想,“那个复原的头像,昨天两队人马合并一起排查了周边所有、涉及到的场所,还询问了所有马夫”
“马夫”
大缯清了清喉咙,似乎有点尴尬,“就是那些拉皮条的,直接接触他们手下的妓会让他们心生警觉,然后拒绝合作,所以我们都询问那些掌握妓的家伙。”
哦、可可没说什么。
“找到了一个符合的,”大缯说话犹犹豫豫,似乎有所不忍。
“怎么了”
“昨天半夜你不在,我找物证别人做了加急的分析,初步确定是那个女人,最后一次被叫到的地点也查到了”
“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可可对大缯奇怪的态度感到很疑惑。
“那女人、还蛮惨的,单亲未婚,有个正在生病的孩子,所以从来不挑选客人,来者不拒,只要给钱。”
“所以”可可皱起眉,她似乎明白了大缯的反应从何而来。
“没没什么、”周大缯摸出烟,被可可上前一步,一把抢过来扔在地上。
“你纠结这么半天,不过是因为你之前觉得鸡都是下贱的,现在猛然发现她们也不过是被生活逼迫的可怜人”
大缯猛然一愣,虽然隐约明白这些,但被人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之后,还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不过想归想,当然嘴上是不能承认的。
“不是、我又不是第一天遇到这种人,比她日子难过了去了的也大有人在,我就觉得孝子挺可怜而已。”
可可冷哼一声。
大缯还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突然楼梯口传来阵阵吵闹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一对中年男女喧哗着从楼梯口出现,女人看见大缯之后一愣,然后步伐迅速地冲了过来,身后紧跟着男人和急着解释什么的王国。
“你一定就是那个周队长”女人冲着大缯叫到,“他们告诉我你在三楼。”
“队长,不是我,是小徐她们不知情况告诉他们”王国一看拦不住他们,急切地向大缯解释道。
“你们是余佳的父母”大缯揣测了一下问道。
“对对对,我是余佳的妈妈,周队长你早上打电话给我说有余佳的消息是不是她”也许是想问余佳是不是还活着,母亲到嘴边的话突然卡住说不下去。
一旁的父亲皱着眉接下她的话,“佳佳到底怎么了”
“你们先冷静一点,余佳的病历卡带来了吗”大缯问。
“带来了带来了”母亲一边说一边急切地在高档皮包里不停摸索,“还有佳佳用的牙刷和梳子,还有前几天穿的外套”
“等等,你们究竟要干什么是佳佳被绑架了吗,要用警犬闻味道吗”父亲对于警察没有明确说清楚原因开始愤怒。
王国和大缯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看到大缯递来一个命令的眼神,王国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们刑警队最近在调查一些案子,可能和余佳”
“什么案子到底什么案子,你们说清楚呀”父亲的声音变为怒吼。
王国正头疼的时候,可可清冷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余佳右小腿内侧有没有一个半圆形的胎记”
家长的眼神第一次传向可可,母亲的声音开始颤抖,“有。”她看着可可的眼神里充满恐惧,显然,这个精明的女人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剩下的只是一句话的宣判,她微微颤抖的嘴唇像是要说出一些反驳自己那恐怖的预感的话,但是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
父亲看看可可,又看看周大缯没有表情的面容,不住的摇头,“不,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弄错了”
大缯三人无法回应他们,但这一问一答之间有些事已经成了定局,父亲不住地说,你们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声音越来越响,到后来渐渐沙哑起来。
相比之下度过了最初的震惊之后,母亲却意外地开始冷静,“让我看看她,”母亲说,“我认得我的女儿,无论她是生是死,我会认得她的脸”
大缯目光递向可可,让父母认尸是很正常的流程,但是无头女尸有点特别,没有脸的尸体,别说是辨别,恐怕心怀恐惧的父母看一眼都会昏过去,所以他用目光征求可可的意见,但可可根本不看大缯。
“对不起,我拒绝。”可可笔直了当地对母亲说。
一瞬间的寂静。
“为什么”母亲猛的扑向可可,抓住她身上的白大褂不住椅着,“为什么不让我看为什么你在骗我对不对你们还没有找到佳佳对不对对不对”
大缯上前去把她从可可身上拉开,唯恐情绪失控的母亲会伤到可可,“我们尚未确定找到的就是您女儿,所以才需要她的病历证明,还有她随身用过的东西,来做dna分析。”
“不”母亲突然捂住自己的包,不打算再把余佳的东西交给大缯,“不,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无论我都能认出来,我”
话还没说完,古吉拿着资料夹从验尸房里走了出来,他和大缯四目相对了一秒,又扫视了一眼这场景就猜出了大概情况,顺手就把身后的验尸房门给重新关上。
“等等”父亲敏感地察觉了什么,向标着验尸房字样的大门冲了过来,“我女儿是不是在里面佳佳是不是就在里面”
得不到警察的回应,父亲猛地暴躁起来,“让我进去我知道她在里面,她就在里面对不对让我进去”
大缯和王国不得不用力挡住他,而另一边古吉则努力拦在哭喊的母亲与可可中间,一时场面混乱起来,咒骂声、劝阻声和悲伤的哽咽夹杂在一起,仅离尸体一步之遥的地方上演着喧闹的剧本。
一声巨响亮的“乓”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可可正用一把小巧的解剖刀敲击铁质的窗框。
“够了”她冷冷的声音和锐利的眼神扫视着余佳的父母,“在怪罪别人之前,先想想余佳被凶手带走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
夫妻俩瞠目结舌地瞪着可可。
大缯摆摆手想阻止她说下去,激怒余佳的父母对案情调查没有什么好处。
但可可假装没看见他的手势继续说着,“如果没有意外,就凭你手中的病历卡,很快我就能给出确切的证据,”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证明我就是你们女儿的验尸官我拒绝让你们看尸体,是因为尸体并不完整,有一部分被凶手藏了起来,就算你们看了,也不会有什么帮助”
母亲猛地捂住嘴,殷红的眼眶里闪烁着难以遏制的泪光,脚下一软。
“别哭了”可可看着眼前无声流泪的母亲,声音里透出一股无奈,“她和我的年纪差不了多少,如果我是你们的女儿,我一定不希望父母看见现在样子的自己。”
古吉领悟到可可的意思,迅速从资料夹里抽出余佳学生证上照片的复誉,她将照片举到母亲眼前,“相信我,这才是你应该记得的,你女儿的模样。”
蓝色背景上年轻的女孩微微笑着,好似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暖起来。
那样充满希望的生命,戛然而止的声音。
“如果是我”可可的话继续冷静而坚定地传来,“我更希望我亲的家人能暂时放下眼泪,将精力花在抓住欺负我的那个混蛋上,至少让我能完整地离开这个世界,完整地安息”
母亲将古吉给的照片紧紧地捏在手中,闭上眼睛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张开眼眸的时候,那双和照片上女孩如此相似的眼睛不再充满泪水,而是另一种坚强的神情。
缓缓放下拳头的父亲强忍着悲伤的目光看向大缯,“我们该怎么做”
大缯和王国陪着余佳的父母回刑警队办公室配合调查,可可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古吉的视线则定格在可可的侧脸上,“做的不错啊,可可,将他们的悲伤转为对凶手的愤怒,这样利于我们的调查。”
可可没有回头,余佳的父母已经离开了视线范围,她却依旧注视着走廊尽头,“我就是那样做的。”
恩古吉对她说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知道我姐姐的事情,”可可平淡地说,“她的车祸,我是唯一在现场的人,父亲从远方火烧一般的赶回来,动用了几乎所有关系去调查,那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追踪线索查撞死姐姐的车牌号,但却没有人来问过我看到了什么,没有人来指责我,为什么要跑出去,明明是我引起的事情,每个人却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没有问责,甚至都不在我面前讨论调查的进度,一直到有天晚上我听见父母房间里的争吵,母亲一边哭一边压低了声音嘶哑地吼着,你没看见她这些天的表情么难道你还想毁了我们现在唯一的女儿第二天,我发现所有的调查人员都消失了,再也没人在我面前提过调查车祸的事情,都是因为我姐姐的案子到现在都没找到凶手,都是因为父母想保护我。”
可可的声音很平淡,古吉却听的很心惊。
“所以,抓住凶手之前,没有眼泪,因为不需要。”可可说完这句话后,整个走廊都沉寂了下来,古吉觉得此刻说任何安慰都是一种虚伪的表达,所以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一脸安静的女孩。
过了一会,验尸房里悄悄探出一个脑袋,晓哲看看可可又看看古吉,做贼一般的轻声问道,“能移动尸体了么”
可可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从回忆中拔出来,“好,我来一起弄。”她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