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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医生
一个寒冷的深秋傍晚。
我靠墙坐着,偶尔看着巷口的大街。
这是一个斜对着大街的小巷子,堆满了各种垃圾,垃圾中间是一条蜿蜒的小路,路面上凝结了一层肮脏的薄冰。
入夜后这里也是瘾君子的乐园,清晨如果在这样的巷子里面发现僵硬的尸体,谁都不会觉得奇怪。
但现在只是傍晚,只有我这个老乞丐坐在墙角,用一个铁皮桶烧些垃圾取暖。
几个穿着战斗甲的人在巷子口向里面张望着,扫视了我一眼,就匆匆走了。
铁桶子里面混着白蜡的废布烧了起来。
盛在白铁皮盒子里的水,开始冒泡,吱吱的响着。盒子外面的油漆也吡卜的裂开。
我哈了一口气,抱紧身上围着的破毛毡,把自己挪到离铁桶子近的地方烤手。天气实在很冷,我尽量靠近铁桶坐着。乎乎燎起的火苗把乱糟糟的白头发烤的卷起来,空气中飘着一股焦胡的味道。
外面大街上很多人在跑来跑去,更多的人看着我,但都匆匆扫了一眼就走开了,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吧。
“忙什么呢?”谁也没有听到一个老乞丐的呢喃。
我继续翻弄着边上的垃圾堆,把能烧的东西扔进铁桶子里,火苗忽闪忽闪的大了起来,白铁盒子盛的水开始冒出丝丝白气。
该死的冬天,我找到了一张很多年年前的旧报纸,看着那些狗屁政府的战争宣言,试图转移一点注意力。但是从小巷里面穿过的寒风,还是吹得我抖的象筛子。
对面的街上开始出现大批穿战斗铠甲的人,占据了所有主要的路口,对面房子上也都站上了人。
过了许久,一辆九几年出厂的黑色凯迪拉克缓缓驶进马路,停靠在街对面一侧,莱斯家族俱乐部大楼的门口。
象黑帮电影里那样。
一个穿黑西装的人小步上前,恭敬的拉开车门。
莱斯.斯蒂尔,莱斯家族的长老,从车里走了出来。
我拿起了最后一片废报纸投进铁桶,下面露出来复枪的枪把。
既然是黑帮电影,那这样的场景大概需要一个杀手配合一下吧?
我并不会额外收取费用。
莱斯的手下目瞪口呆的看到了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当第一声枪响在莱斯的后心溅起血花的时候,所有的人拼命的向莱斯涌去。
然而第二次枪声,毫不犹豫的切断了莱斯转身时暴露出来的颈部大动脉,血象瀑布一样溅了出来。
莱斯好像失神的转了半圈,身子不自然的扭曲着,在大批的人马把莱斯保护起来之前,第三声枪响了。
子弹在莱斯的眉心打开了一个小孔,莱斯倒在了刚刚走近的一个保镖的怀中。
我沿着预定路线撤出的同时,引爆了燃烧弹。
当大批武装人员冲进垃圾巷的时候,整个巷子的垃圾都在疯狂的燃烧。
铁桶子倒在一边,白铁皮盒子里面的水已经烧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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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斯特是一个建在洛基山脉峡谷中的天主教派小镇,原本只是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农庄和一个小教堂。后来在战后有一些逃进洛基山脉的人来到了这里,这里才渐渐繁华起来。
“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穿着还算新的蓝色礼服,爱丽思对着手忙脚乱套马车的麦克大声抱怨着。麦克刚刚没有管住那匹老马,马后蹄子几乎踢到爱丽思的鼻子。
麦克一面忍受着她滔滔不绝又毫无创意的抱怨,一面把马车赶到路边,开始整理车座子。
他发现马路对面失踪的几天的老乞丐又出现了,坐在那里悠闲的晒着太阳。
“他妈的!”麦克心里想,“他倒轻闲!不过要是老子能离婚,去要饭也愿意!”
我看着麦克和爱丽思登上马车离开,又把目光移到别的路人身上。麦克他们在乡下有个姨妈,每个周末都会邀请他们共进晚餐。
在核战之后,也是有很多家庭固执的坚持着过去的传统,和那些战前的生活习惯,这大概让他们觉得好像生活还能美好起来,还活得象个人类。
相比起那些在荒原上讨生活的人,那些僵尸,坚持传统已经是这个幸免于核灾难的小镇的重要部分。
我一边享受着下午的阳光,一边沿着马路乞讨。这个小镇上的人我几乎都认识,但是没有人真的认识我,或者说记得我的样子,因为我拥有很多身份和脸孔。对于我来说,这样一边沿街乞讨,一面看着小镇每天发生的琐事,分辨又多出来的几张新面孔,是我的度假方式。
就在我绕有趣为的蹲在街边,看着两个大妈吵架的时候,口袋里面的pipi又震动起来,又有生意上门。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没有人注意那个刚出现了不久的老乞丐又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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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高大的洛基山脉阻挡了沉重的核云,在西海岸有很多小城市没有受到重大的破坏。虽然境恶化杀死了绝大部分人,但是这些小镇还是很快的从毁灭的边缘挣扎的生存下来。
象卢斯特一样,这些小镇多数选择了坚持传统。
我站在屋檐的阴影下,先习惯性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思考了一下撤退路线,并把那些太明显会选择的撤退路线排除掉。
之后,我才开始观察街对面的那家餐馆,汉克斯约我见面的地方。
那是一家怀旧风格的餐厅,是一个发家的英国老头儿开的。在这里用餐,着装礼仪一板一眼都要求和战前一样。简直是活受罪,见鬼的英国风俗,鬼知道英国在地球的那个犄角旮旯?
确认好所有的门窗之后,我穿过马路和一群瘾君子,走进餐厅。
侍者把我的大衣接过来,引领我往里走。路过吧台的时候,那个英国老头儿从后面抬起头来审视了我一番,看来还算满意。
我今天穿了一套半旧的灰西装,胸前别着一枚纯金的十字胸针,好像是属于战前的某个医疗组织,鬼知道。现在大多数人已经不知道医疗十字和宗教十字的分别了。白发也左右仔细的分开,用一种粘粘的胶水固定的分毫不差。我照着一本战前的杂志弄的,这他妈的垃圾,浪费了我一个上午的时间,该死的英国风格。
我应该穿乞丐装来,走过吧台的时候,我恶意的想着。
汉克斯就坐在靠窗和后门的位子,他坐在窗下,把墙遮挡的部分留给了我。我很满意他的安排,所以他选则在这家麻烦的餐馆见面这件事,我也就打算原谅他了。
我示意侍者带我过去。
把帽子递给侍者,并等他拉开椅子后坐了下来,向汉克斯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汉克斯不说话的看着我,侍者也看着我,嗯,我忘记些什么事情了么?看着侍者手里的托盘,原来是给小费,我极不礼貌的露出牙齿笑了一下说道。
“你接受瓶盖么?”
(战后有一段时间没有货币,废土上的人用啤酒瓶盖作为临时的货币,后来被新货币取代了,但主要的方式还是以物易物。)
汉克斯笑着拿出兄弟会的纸币,放在那个尴尬的侍者的盘子上。
“一个老恶棍。”我猜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汉克斯今天穿着兄弟会的制服,看起来很精神。
“黛儿好么?”我问道。汉克斯是我以前在兄弟会的战友,在我没有退出之前,他和黛儿的婚礼是我唯一参加的一次婚礼,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后来在一场武装冲突中不幸夭折了。
“她很好,”汉克斯微笑说,“而且,我们又快要有一个孩子了。”
“恭喜!”我隔着桌子打了他一拳。结果整个餐厅都因为我这个出格的动作看着我。这群老古董,我已经够收敛了,要知道我本打算用盘子的。
“奥斯卡,”他一正式叫我的名字,而且摆出那幅臭脸,我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我可比他大了二十岁呢!
“干吗?”我也摆出一副臭脸,我估计现在整个餐厅都盯着我们看了。
“你该找个老婆了,”他一脸的坏水儿,“我的意思是,老伴儿。”
“对不起,这不关你的事!”我板着脸,手掂着盘子一角儿。
“作为你唯一的战友,我有责任关心你的幸福!”
“战友?!”我嗤之以鼻,“你那时不过是一个新丁而已。”
他显然被打击到了。
二十年前他加入探戈小队时参加的第一场战斗,也是探戈小队的最后一场战斗。我们走进了伏击圈,全队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而当时身为队医连枪都不会开的我,和还是菜鸟的汉克斯居然奇迹般的冲出了包围圈,活了下来。后来我因为在战场受到强辐射退伍,离开了兄弟会,汉克斯转到了内务部变成文职。
“你也不过是不会开枪的医生。”他无力的反击了一下,“不过,我没有想到再见到你,你这救人的医生居然成了一个杀人的杀手。”
我沉默不再说话。
因为我们说话声音小起来,而且动作又比较正常了,周围的人已经不再关注我们。
“退出吧。”汉克斯小声的说着。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这还是他第一次讲这样的话,他把视线转到了一边。
“任务是什么?”我问。
他的外衣口袋里面放了一个牛皮口袋,但他只是摇摇头没有拿出来。
“医生,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汉克斯好像在想些什么,神情迷茫。“那些年枪骑兵大队的人几乎绝迹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做的。是复仇让一个医生变成了杀手么?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让很多人害怕。”
猛然提到往事,我心猛的抽成一团,很多以为忘记的事情又都猛然冲了出来。
“把那个袋子给我!”我粗暴的低吼着,甚至感觉到被胶水粘着的头发都裂开了。
他一言不发的把袋子交给了我。
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我语气轻蔑的说,“别当你有教训我的资格,新丁!”
说完我拿起大衣走向餐厅门口。
“先生,先生,”一个侍者端着盘子在后面惶急的跟过来,“您点的蜥蜴派。”
“谢谢,”我一边走一边回答道,“我更喜欢自己烤的。”
午夜时分。
夜很黑,路上都是摇摇摆摆的醉鬼,成群的瘾君子呼啸而过。
我坐在路边,头沉在两臂之间,手指插进花白的头发里面。
叮叮当当,两个锡酒瓶抛在了我的脚边。
“杀手医生,要喝酒么?”
一个讨厌的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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