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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千珝在湘兰院没待太久,他是二房长子,老太爷在世时颇为看重,与大房堂哥一同被老太爷带在身边教导,才逐渐长成这般芝兰玉树、气度卓尔的青年。
被老太爷言传身教出来的简千珝,性子也不像简千珩那般狂放,不拘小节,他是个端方的人,说难听些就是古板,跟简珞瑶虽是亲兄妹,却因男女有别,兄妹俩并无年少时的亲密,这湘兰院自简珞瑶及笄后,他便不再踏入了,今日若不是委实心事重重,也不至于在妹妹屋里逗留许久。
简珞瑶知道他性子,也没挽留,本想亲自送他出院门,还没踏出屋子,却被简千珝皱眉骂了回去,郑嬷嬷笑着把人送走,回来对简珞瑶道:“二少爷关心你,姑娘可别放在心上。”
“我自是知道大哥为我好的。”
不过郑嬷嬷却脸色一转,皱眉道:“二少爷素来稳重,今日登门却只为了说那句话,难道是有人在二少爷跟前乱嚼舌根?”
简珞瑶却问:“大哥回自个儿院子了?”
“不是,看样子是去夫人房中请安了。”
简珞瑶便笑了:“嬷嬷也别担心,旁人顶多说几句,也妨碍不到我什么。”
郑嬷嬷便也笑道:“还是姑娘看得开,二少爷也是个好的,老奴万没想到二少爷那般严肃的人,竟能作出如此承诺。”
听得简千珝那般说时,郑嬷嬷倒真松了口气,她自然希望姑娘亲事顺顺利利的,可也不想姑娘为着这个什么火坑都跳,即便不挑门第,也得是清白人家才行。
再退一万步讲,许多人家嫌女儿没人肯娶丢了名声,那些姑娘最后多半被送到庙里了却余生,倘若自家姑娘真到那万不得已的情况,二少爷作为二房长子,日后分了家就是他当家做主,他的态度自然决定姑娘后半生的命运。
虽不至于真到那般境地,郑嬷嬷却还是觉得心安了许多。
却说郑氏服侍了老夫人歇下,回了自个儿院子,没听见混世小魔王简千珏的声音,奇怪的问丫鬟素云:“五少爷呢,睡下了?”
素云摇头:“应该是二少爷在教五少爷认字罢。”
郑氏面上一喜:“千珝过来了?”
“是的,二少爷等夫人有一会儿了。”正说话间,简千珝已经过来了,恭敬的见了礼,“娘。”
郑氏笑容满面的拉着大儿子的手在身旁坐下,细细的问:“明儿要回书院了,可收拾妥当了?”
郑氏事无巨细的问简千珝在书院的日子,简千珝也认真回答了,虽然这些问题被问过不下十遍,几乎说了一刻钟,郑氏才停下来,接过儿子递过来的茶,笑道:“在家没几日又要回书院了,这天越发的冷,娘委实放心不下。”
“儿子年轻,还能吃些苦,再说起居跟在家中无差,一切俱有人照料,娘只管放宽心便是。”简千珝顿了顿,才道,“倒是珞瑶,在家中还得劳娘多费些心思。”
郑氏闻言脸色微变,她清楚儿子的性子,无事不会说出这话。郑氏端茶抿了一口,往方嬷嬷的放下瞥了一眼,方嬷嬷会意,对屋里几人道:“素云去瞧瞧厨房给六姑娘炖的汤好了没,让人快些送过去,素樱你去将夫人给二少爷做的衣裳送去二少爷屋里。”
三言两语将几个丫鬟支开,屋里瞬间清静,郑氏这才担心的看向简千珝:“可是四丫头那儿又有什么事?”
“只怕与珞瑶无干系。”简千珝皱眉道,他妹妹素来聪慧,若真与那瑞郡王世子有干系,听得他那番话必有异色,既然没往深想,自是无联系了,因此他思索再三,还是没对她说这事,没得让她徒增烦恼。
“今儿陈编修特意找我,说最近瑞郡王世子在向他打听珞瑶的事,瞧着来者不善,他怕瑞郡王世子从他那儿没得到什么消息,另生别的消息,特来叫咱们注意些。”
郑氏眼神闪了闪:“瑞郡王世子找陈浩然?”
简千珝皱着的眉更深了,语气也有些怒意:“当日要定亲是他家,要退亲的也是他家,都如他们的意了,为何还是纠缠不休!”
郑氏神色变化莫测,许久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知这瑞郡王世子到底想如何,如此反复,我们简家门户小,女儿也是如珠如宝的养着,岂能如他想要就要,想丢就丢?”
这话简千珝听得奇怪,不由问:“娘是知道些什么?”
“这……”郑氏有些迟疑,在儿子的炯炯的目光下,犹挣扎了许久,才道,“罢了,你自小稳重,从不多言,这事告诉你也无妨。那瑞郡王世子先前来过家里一次,我和你祖母都不在家,闹着要见瑶儿,不然就闯后院,瑶儿无法,只得去见了一面,好在他虽混帐,倒也没食言,见到瑶儿便走了。”
郑氏说得隐晦,乍一听没什么,简千珝却也知没这般简单,仔细琢磨许久,眼神瞬间一变,“娘的意思是瑞郡王世子对珞瑶……起了心思?”
“我琢磨许久,再找不出别个缘由。”郑氏缓缓道,“你宋大舅母刚巧认识老王妃的娘家侄女,那回说起郡王府来向咱们家提亲,也不是无缘由的,分明是瑞郡王世子自个儿在老王妃跟前提了瑶儿的名字,不然以咱们家的门第,郡王妃和老王妃如何看得起?”
“既是他自个儿提的,为何又非要闹着退亲?”
“像这种被宠坏了的公子哥儿,哪有甚个认真可言,许是后来被别个迷了眼,不是刚退婚没几日就纳了姨娘进府吗?”郑氏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又颇为庆幸的道,“亏得他退了亲,这还没成亲呢,就有姨娘了,可见没什么规矩,只由着他自个儿胡来,咱们家人微言轻,真把瑶儿嫁进去,还指不定让他怎么揉捏呢!”
就像张天祥觉得自个儿身份尊贵,简珞瑶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他这根大粗腿一样,简千珝也觉得自个儿妹子长相性子气质样样出挑,再没比她更好的姑娘,被惦记不要太正常,听着郑氏的分析,简千珝不免点头,也难得有些着急:“既是如此,更不能让他得手了,咱们家不图攀高枝,珞瑶过得幸福,比什么都好。”
郑氏听得欣慰,叹道:“有你这爱护之心,你妹妹日后也差不了,这事跟老夫人也商量过了,往后郡王妃再有请或是赏赐,统统找理由推了,定不让他有可趁之机。”
简千珝道:“当务之急是再给珞瑶说一门亲,便是他贵为瑞郡王世子,也断没有纠缠的理儿。”
“是这么说。”郑氏不免叹气,“可大家伙都是早早订了亲,留到现在没消息的,还能有多少好人家?”说到这里又有些遗憾,“这陈浩然倒是有心了,也不怕得罪郡王府给咱们通风报信,算难得的有情有义,只可惜他母亲……”
“娘,陈编修已经定亲了,忘事休要再提。”简千珝表情严肃的打断她。
“我岂能不知,难得有些感慨罢了。”郑氏摆摆手,“行了,你堂妹的亲事最近有你大伯母自己张罗,正巧我闲下来,有空给你妹妹掌掌眼,慢慢挑,你就别挂心了,回了书院只管念书。”
母子这边在合计,被狐朋狗友们灌得熏醉的张天祥也让人扛上了马车,云杉代自家主人跟几人道谢后,喊了车夫驾车回王府。
留下几人对视一眼,也各自散去,各回各家了。
与此同时,一个黑衣人从角落掠过,没有引起丝毫注意。
这是一间布置大气的书房,墙上挂着当代大师的真迹,简单的四个大字,却气势磅礴,被精心的装裱起来,显示了主人的爱护之意。横幅之下,是一张檀木书桌,乍一看并无奇处,却隐隐有暗香浮动,和着满屋的书香墨香,相得益彰,令人神清气爽。
男子手握卷书,坐在桌前,窗外微微透进来的阳光,将保养得宜的手指照得越显白皙透明,手边一杯香茶袅袅生烟,令人忍不住喟叹一声“偷得浮生半日闲”。
屋子静得惊人,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掠进来,门口守卫的侍卫都没发现,还以为是清风拂过。
萧长风翻了一页书,并未抬头,淡淡的问:“如何?”
“方公子和褚公子明白主子的意思,已经劝了世子爷打消念头。”
萧长风嗯了一声,黑衣人垂头:“主子,属下是否还需要继续跟着世子爷?”
“嗯?”萧长风将书放下,抬头看了眼窗外,眼神幽远,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将目光收回来,淡淡的道,“方家诸家的都是聪明人,必能给天祥另外找些事做。”
“属下明白了。”黑衣人回答得干净利落,他开口请示也是因为知道这个道理,真听主子吩咐了,心头却有些说不出来的疑惑,他都明白的事,为何主子方才还琢磨那般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