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院里静悄悄的,廊下侍立的人看小闲走过,只当没看见。
赵嬷嬷独自吃茶,见小闲笑嘻嘻进来,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小闲在赵嬷嬷身边坐了,拉着她的胳膊摇晃,撒娇道:“嬷嬷不要生气啦,你老人家为我好,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小菊于我有救命大恩,我怎么能不帮她?”
当时,如果不是她送来饭菜,小闲就饿死了。就算送来的是残羹剩饭,小闲也承她的情。再说,她是小闲到这儿后认识的第一个人,第一个朋友。小闲又怎么能做到不应她的请求?
赵嬷嬷瞪了她一眼,叹气:“你迟早会让她害死。”
现在已经惹得满府到处传说了,再下去可怎么得了。
小闲殷勤给赵嬷嬷续了茶,拿出带来的食盒,道:“我新做的点心,您尝尝。”
都递到唇边了,还能不尝吗?赵嬷嬷嗔怪地白了小闲一眼,到底没再生气,对小闲,她也无法真的生气。
从赵嬷嬷房里出来,回事的仆妇们已经散了,几个小丫鬟在台阶下晒太阳说闲话,一见小闲经过,都跑过来。
小闲悄声道:“没事到我那儿去,我给你们留点心。”
小丫鬟们一声欢呼,簇拥小闲出了院门,直送到叶启所在东院的院门边。
小闲招呼她们道:“都进来吧。”
锦香忙着准备叶启出门的物事,听说小闲在厨房招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鬟,不由摇头道“真是无法无天,偏又有手艺,别人还真拿她没办法。”
这是三郎君的厨房,小丫鬟们不敢多呆,每人欢天喜地装了一匣子点心,抱着跑了。
午饭时间快过了,锦香还没让人拿取食盒,小闲便给她送过来。
锦香一拍额头:“哎呀,我给忘了。”
吃饭还能忘了?
屋里男式衣袍散满匡床,床边堆了几双牛皮靴,地上的毡垫上还有各式衣服。
“你这是做什么呢?”小闲看着一屋子乱乱的衣服问道。
锦香挽着袖子,脸蛋红扑扑,笑道:“三郎君差人来说,明天陪陛下去打猎,着准备衣物。”她想起什么,又拍了拍额头,道:“瞧我这脑子,真是忙坏了,忘了跟你说,多做些点心,三郎君明天带去。”
时间太紧促了,要不然做些腊肉,点心可不耐饿呢。
“三郎君要去打猎啊?”小闲看着一屋乱乱,像是要搬家的样子,道:“去多少天,得带这么多东西?”
“不知道呢,不过临近年关,估计时间不会长吧?”锦香并不确定。
“你先吃饭吧,”小闲递上食盒:“热了一遍了,再吃就不好吃。”
锦香邀小闲到外屋坐下,打开食盒,闻了闻,道:“真香。自你来后,我每餐多吃半碗饭呢。”
吃了几口,想起什么,又喊:“去,把顺发叫来。”
顺利是跟在叶启身边的小厮,日常叶启带着出门的。
锦香饭没吃完,顺发来了,道:“锦香姐姐有什么吩咐快说吧,我要去文秀馆了。”
锦香放下筷子笑骂道:“瞧把你能的。你跑一趟,问一下郎君要去多少天,我好安排衣裳用具,省得带的少,到时候要用不方便。”
衣物自然往多里带,郎君的衣裳不能假手他人,她收拾一上午了,看这个也不错,那件也好,竟是一件都不愿丢下。
顺发答应一声去了,锦香又细细叮嘱小闲要多做些吃食,小闲不便多坐,告辞去忙碌了。
待得叶启回来,天已经黑了,才净了手脸,锦香让人把小闲叫来,问:“点心菜肴可有备下?御厨做的菜不好吃,可别饿着郎君。”
小闲道:“点心备好了,菜肴晚上再做吧,为方便携带,只备两只烤鹅。”
“那怎么够?”锦香急道。
“行了。”叶启坐下端起茶碗,道:“哪里用得着许多,打下猎物现烤着吃不是更好?带一大堆菜,知道的是府里的人关心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饭桶呢。”
一句话说得屋里的丫鬟们都笑了。
锦香笑了一下,又急道:“这么冷的天,要是挨了饿,可怎么好?”
叶启摆手:“快别说了,跟着陛下还挨饿,你这是巴不得府里被弹赅呢。”
锦香讪讪笑了,跟小闲去厨房查看要带去的点心吃食。
一夜无话,天还没亮,锦香指使小厮们装车,再三交待,不能饿着郎君,恨不得自己跟了去。
叶启一身戎装,英气勃勃跨上马,在锦香迷醉的眼神中,被小厮们簇拥而去。
锦香像失了魂,恍恍惚惚跟在汪嬷嬷后面向陈氏回话。
“三郎不在府中,你们要谨守门户,注意火烛。”陈氏的声音似远似近。
锦香懵懵点头,回到院里,不知怎么的,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门外传来敲门声,小闲道:“锦香姐姐,你早饭没吃呢,想吃什么说一声。”
小闲不用送叶启,忙到天色大亮,想起锦香像个保姆似的,叮嘱这个叮嘱那个,一大早水都来不及喝,便过来问一下,反正和她打好关系总是没错。
锦香打开门,带着哭音儿道:“我不饿。”
哪里吃得下呢。
小闲低下头,掩去怪异的眼神,转身要走,又被锦香叫住,道:“你陪我说说话。”
虽然她吃不下,小闲还是让汪妈妈送来几样点心,两人相对而坐。
小闲静静看她。
“郎君圣眷隆重,我们做下人的自然高兴,可是伴君如伴虎,可担心死人了。”
真的是这样吗?恐怕不是吧。
小闲劝道:“郎君自小习弓箭练骑马,又请了武师教导,虽然不能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拉得弓,使得刀,舞得剑,哪里用得着我们担心。”
世家子弟人前光鲜,却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除了读书,还要骑得好马,拉得好弓,会做诗,会跳舞。叶启据说书读得好,释经讲义不仅先生夸赞,皇帝也说好,诗辞歌赋更是名满京城,至于弓箭马术,是必备功课,自然没得说。
而他,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搁现代,也就是一个初中生。
小闲不得不赞古人早熟。
“我们要不担心,就没人担心了。”锦香压低声音凑过来道:“国公爷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夫人又偏心十郎君,对我们郎君那般严苛,常常斥责。”
议论主母,跟议论上司一样,不是好现象。小闲闭口不言,只劝她吃点心。
说了小半个时辰话,锦香发泄一通,舒服多了,看着面前的点心道:“不如我们偷偷拿点三皇子送的茶煎了吃,配点心正好。”
三皇子的茶,怕是她惦记很久了吧。小闲失笑。
这边刚摆上茶具,两个丫鬟并肩而来,一人道:“你们好会享受,我们就不能这般自在了。”
说着越过前面引路的丫鬟直往房里闯。
小闲定晴一看,说话的是雅琴,后面跟着惊诧的素心。这两人怎么凑到一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