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一碧如洗,寥寥几抹流云飘泊,光亮透过颤抖的树叶,撒下道道斑驳。
吴莫邪坐在床边,看着熟悉的老屋,心中有如打翻了五味陈杂,他掏出衣袍内的翠绿玉坠,手指在光滑的玉面摩挲着,一时之间陷入失神中。
这是他昏迷后醒来的第二天了,由于人参娃娃生源的不断修复,吴莫邪身上的外伤无大碍,甚至根本看不出经历了一场大战,伤口大半都已愈合。
最严重的,反倒是内伤,纵观十二经脉,奇经八脉,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再次施展菩手印的代价,便是体内的魂力陷入严重枯涸之中,若非天灵之中有着两道魂火顽抗保护着魂魄,估计这次的吴莫邪也是生死难定。
现在的他,连行走都有些勉强,稍有不慎,便会引得头痛欲裂。
伸出手摸了蹲坐在旁边的遮月,吴莫邪神情露出了一抹茫然。
陡然,一道毫芒浮现,人参娃娃再次习惯性地一屁股坐在吴莫邪的肩上,懒洋洋地把玩着胸前的同命锁,瞥眼问道:“在想什么呢?”
吴莫邪缓缓叹口气,说道:“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那还愁眉苦脸的。”人参娃娃玩味笑道。
“愁倒谈不上,只是到了现在,不知道做什么了。”吴莫邪低垂着脑袋,继续端详起手中玉坠。
“你不是好不容易踏上祭灵师这条道路了么,以你的性子,还不等伤养好后拼了命的修炼?”人参娃娃倒对吴莫邪的话有些不在意。
“我是指之外的事,毕竟修炼不可能一蹴而就,想要突破到下一层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吴莫邪无奈道。
“之外?”
人参娃娃一愣,跳在虚空中,直面着吴莫邪道:“你是说,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
“嗯。”吴莫邪点点头。
“这算什么事,你不是一直想要从那个什么吴云狼小子身上夺回自己的东西吗?你现在就能去找他,让他把体内的帝级残魂还给你。”人参娃娃笑嘻嘻道。
“族长说,这次的比试,我和吴云狼是并列第一,所以他也不能算输。”吴莫邪沉吟后,轻声道:“况且我也不需要这帝级残魂,你不是说了么,这种依靠他人魂魄来壮大自己灵魂的手段,纯属低级,反而为今后的修炼落下弊端,由于魂魄的驳杂,修为越高,越寸步难进。”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本参爷是指天魂之下的魂魄,若是你能得到天魂,哪怕只是残魂,也趁早将其炼化了,毕竟,一个伪天魂祭灵师要修为寸步难进,也得等到地尊境之后再说了。不过你说得很对,作为月族遗脉的继承者,你的确不需要依靠这些旁门左道。”人参娃娃若有所思道。
吴莫邪望向窗外的流云,一只杜鹃扑打着斑斓翅膀从中穿过,叫得清脆动耳。
“早上族长来看望我,带了些丹药,话中尽是些嘘寒问暖,甚至还聊起了父亲当年为家族做的一些贡献,我也看出来他的意思,就是希望我摒弃对冷竹冢的陈念,留在族中。”吴莫邪嘴角微微勾起,却不知是何意味。
“知道我混元境的修为后,什么姑姑姑父,一股脑地全来拜访了,门槛都差点没被他们踩烂咯,呵呵,当年怎么不见他们来我家和我娘叙叙旧。”吴莫邪轻轻一笑,带着些嘲讽意味。
“那你的意思呢?留还是不留?”人参娃娃抱胸道。
“我下落不明后,族内能为我立起灵牌,确实让我感到很意外,所以我倒还没有与家族就此决裂的想法,不过……”
“不过?”人参娃娃眉头一蹙。
“我想走,却不知道去哪,整个东南域,或许都找不出第二颗尊魂晶了吧,就算有,我估计也没实力去拿,这事完全没有头绪啊。”吴莫邪摇摇头道。
“那倒是,那你考虑过水白的提议么?”人参娃娃突然问道。
“水白?你不是说你信不过那老头嘛?”吴莫邪怔了下,略微诧异道。
人参娃娃两只精巧如莲藕的白嫩小脚在虚空蹬了蹬,绕绕头道:“本参爷是信不过他,你看他那邋遢样,说出去是一宗之主,谁信?不过他实力很强倒是真的,而且,这么多天来,他对你也只是以劝谏的方式,并没有硬着来,估计没什么恶意。”
“这话,是我说过的吧。”吴莫邪失笑道。
“本参爷的意思是,你其实可以考虑下那老家伙的话,去驭兽宗当那什么首席大弟子,待遇应该不会差吧?”人参娃娃悠悠道。
“可,我记得水白提过,驭兽宗好像不在东南域吧?他现在已经人都不见踪影了,总不能我去找他?可除了天莲谷,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怎么出过摩云山脉,怎么找?”吴莫邪摊了摊手,示意一切都晚了。
“那倒也未必,本参爷看那老头不像是轻易言弃的主,估计现在还在这附近藏着呢。”人参娃娃似笑非笑道。
“真的?”
“我猜的,要不你出去吼两嗓子,万一人出来了呢?”
“……”
绕了一圈还是绕回了原点,吴莫邪叹了口气,继续陷入茫然中。
“要不然,你去找族内的人问问,看看能不能唤醒你娘留给你这个玉坠中的蛇灵?”人参娃娃试探性地问道。
“算了吧,族内修为最高者,也就还在闭关的两个窥神境大人,可他们自命都难保,哪来的工夫顾及一个玉坠中的沉睡蛇灵。”吴莫邪摇摇头,当即否决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手指在玉坠的玉面上画了个圈,神情怅然若失,当光滑的玉面映照出他的面庞时,吴莫邪骤然一愣,旋即一个激灵,不顾头痛再起,从床上跳下,跑到屋边的角落翻找起来。
人参娃娃有些莫名其妙,看着吴莫邪光着脚在木柜中翻得乱七八糟,不由问道:“臭小子,你在找什么?”
“我娘,在临走前,还留给了我另一个东西。”吴莫邪把木柜中的藏格一并抖出,含糊不清道。
“什么东西?”人参娃娃凑近了些,问道。
“信。”
吴莫邪终是从木柜中找到了一封泛黄的信纸,如释重负。
小心翼翼地将信摊开,吴莫邪将字行间的每一处细节都没有放过,阅至信尾时,才呼出一口浊气。
将额头上的一抹虚汗抹去,吴莫邪喃喃自语道:“吕家……”
“可我该怎么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