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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程准贺走了。
带着一万两祭祖的银子……
“大哥公务繁忙,祭祖的事就交给弟弟吧。你也不必回去,朝廷的事总比自家的事重要。大哥为朝廷效力,弟弟脸上也有光啊,哈哈……”
带着五万两做生意的本钱……
“哥哥当官,弟弟也不能让人家看扁了!我此番用了你这鸡生蛋,到时一定奉还!等我下次来时……我看谁还敢给我眼色看_!”
程雪嫣直想提醒尚书大人要记得写借据啊,可是程准贺关切的走了过来……
“大侄女,你一个被休之人,别穿得花里胡哨的,让人家闲话,咱们程家人可不能落人把柄,挣点气!”
程府除了杜觅珍都挤在门口送行,看着程准贺的粗衣短褂忽哒忽哒的远去了。
仿佛都松了口气般。
程雪嫣始终不明白程府上下对这个二老爷是怎么个态度,她自己的感觉也很模糊。
说他正义吧,却又鲁莽,那日痛斥杜觅珍的那番话她听着都刺耳。
说他别有用心吧,他劝告自己时的眼神也很真诚。
算了,反正也不经常见面,没有必要瞎琢磨,有时间还不如在程雪瑶的及笄贺礼上花点心思,虽然人家并不在意她微不足道的心意,甚至还很嫌弃,但她的面子工夫总要做到,至少不能让人家说她失礼吧。
七月二十二转眼就到,一大清早,程雪嫣让碧彤送了礼过去。如此自是很不礼貌,可是碧彤会圆过去的。
“夫人,这是大姑娘给三姑娘的贺礼。姑娘早就备下,可是昨晚身子突然不舒服,折腾了**,以至于不能亲自送贺礼过来,只能差奴婢来,望夫人见谅。姑娘还说,请夫人不必等她,她一会再去花月堂……”
“既是身子不舒服,就歇着吧……”
杜觅珍的脸上未见丝毫不悦。
杜影姿倒是一撇嘴:“不来更好,像她那样的人,一身的不祥之气,别在这么关键的仪式上把晦气过给雪瑶……”
说着,一把拿过碧彤手中的攒金丝海兽葡萄纹的缎盒,打开,眼睛顿时一亮……
那是个菊花样的巴掌大的金色头饰,重重叠叠丝丝缕缕的花瓣极是精细,仿若被风吹拂般舒展着,末端微勾,捧住星碎钻,每颗皆不同色,避免了死板。每丝花瓣上均雕刻着吉祥如意的细密花纹,在光下莹莹闪动。不见花蕊,因为尚有两丝花瓣将绽未绽,很适合程雪瑶含苞待放的年龄。
这是程雪嫣设计了图样,让金掌柜以金镀铜所制,这样便极大的节约了银子,就算有人不满问起来,她也可以以金子太软难以镶钻而遮掩过去。反正她心意是尽到了,满不满意就是别人的事了。
杜影姿收回艳羡的目光,换上惯有的挑剔,拿腔作调道:“大姑娘还真有心思,这可比我那紫玉如意值不少银子吧?”
碧彤神色镇定:“大姑娘说,三姑娘上天赐给全家的宝贝,尽得**爱,若是送了俗物怕是辱没了三姑娘,于是特请人打了这独一无二的菊意芬芳,恭贺三姑娘及笄之喜,也恭祝三姑娘人比花娇,如菊清芬……”
杜觅珍微微颔首,杜影姿脸色却不好看,但因时辰已到,不好再说什么。
碧彤本打算抽身而退,却被她叫住:“明明知道今天是个大日子,却偏偏病了,真会找时候。你先别回去了,花月堂那边正缺人手,你总不会像你主子一样只装病不干活吧?”
于是三个时辰后,程雪嫣歪在水纹荷花红木榻听碧彤绘声绘色且义愤填膺的描述这个举世罕见的及笄之礼。
“这参礼人员早在一个月前就发了请帖定下了……”
她报了一大堆官名或封号,程雪嫣一个没记住。
“太多了,简直要把全帝京只要有点身份的人都请来了,”碧彤撇撇嘴:“姑娘你猜,老爷夫人亲自登门邀请的正宾是哪个?”
这个程雪嫣还真猜不出来。
“是吏部尚书曲靖的夫人!”碧彤面露喜色:“其实夫人想请的是王御史的夫人,可是因了大少爷的事……她只想事事压过姑娘一头,可姑娘当年的正宾是顾太尉的夫人,一品啊……唉,这怕是要成为此生憾事了……”
她连连摇头:“夫人虽不满意,却不好表现出来,可是三姑娘却不行了,嫌那采衣的缁布磨得肉疼,朱红色的锦边又太土气……可这是必须要穿的,姑娘和二姑娘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偏她事多!然后又嫌初加的襦裙太素,衣缘没有文饰,普通的细布带腰带像上吊绳……姑娘都不知道,那给她梳头加笄的曲夫人眉头都快拧掉下来了。再加时还好点,曲裾深衣用的是最难得的蜀锦,可她又嫌白玉簪子不够贵重。等到三加带上钗冠,穿了正式的大袖长裙礼服,配上佩绶,她方算满意了。曲夫人看样子也是个直脾气的人,见了三姑娘如此她也没有好脸色,倒是曲姑娘……对了,姑娘今儿没见到曲姑娘真是件憾事。那真真是个美人,只一身素淡的不言不语的站在一旁,倒夺了盛装的三姑娘的风头,连老爷都忍不住连连夸赞,我看……”
碧彤偷眼瞅了瞅姑娘,程雪嫣立刻会意,程仓翼早已到了适婚的年龄,程家如今请了曲夫人为正宾,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程雪瑶及笄之礼这么简单吧?
“哥哥今天也去了吗?”
“姑娘,你还不了解大公子的脾气吗?我看曲姑娘脸上虽是笑着,可是眼里满是失望之色……”
“如果父亲真的应下了这门亲事,绮彤怎么办?”
碧彤很是无法适应主子的跳跃性思维,呆了半天,方说道:“奴婢也是瞎琢磨,不过看样子大公子应是未必会同意此事,姑娘也知道……只是就算不同意曲家的,也总会有别家,至于绮彤……一个丫头怎么会配得上公子?”
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到最后竟像是自言自语了。
程雪嫣也心思沉重,别说是古代,就是现代,门第悬殊也是一大障碍。碧彤推人及己,难免会落落寡欢,不过只一会又高兴起来了。
“最近真是大事连连啊,三姑娘的及笄之礼一过,关雎馆马上就要进行屏开雀选了……”
“屏开雀选?”
碧彤对主子的失忆已经习以为常了,很自然的介绍道:“屏开雀选,是关雎馆每年一度的盛会,就是挑馆里最德高才重者演习琴棋书画诗书女红闺礼。一是可以扩大关雎馆的声誉,吸引更多的人家把女儿送到这里;一是……”
碧彤神秘的笑了笑:“关雎馆的女孩子按理要进行三年的学习,可是往往屏开雀洋,就有许多人不再来了,姑娘可知是怎么回事?”
程雪嫣脑筋转了两转,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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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间若是进入下半年,就感觉过得飞快,似乎只是眨眼工夫,就到了八月初一。
夏末秋初,正是受训三年的女孩子学满离馆招收新人入馆的日子。
八月初一,屏开雀选。
时间定在未时,可是程府一大早便开始忙碌起来。
各位先生均要盛装出席,以示隆重。
程雪嫣自知粉嫩的颜色于她是无指望了,心情有些抑郁,便让碧彤捡了早已备好的一身夜幕蓝色深衣。
事实上,除了色彩不够艳丽,其余均极具匠心。
衣料是质地细密以双丝织成的缣,挑的时候碧彤只说这颜色太闷了,又不如黑的贵气,她只是一笑了之。
碧彤依她的心思裁了,只觉样式并无特别,然后便见她拿了钩针,如蜂点花蕊般弄出一张网,其上不规则的缀以各色碎晶,将其围于腰下,又托代先生在领口袖口处描画了几笔淡青色,再镶了几点碎晶。
于是,姑娘便好像将无月的星空穿在了身上,极是幽深浩渺。一打眼并不出挑,可是只要看上一眼,就难以挪开目光。
姑娘自己挑了金掌柜此番送来的首饰样品……素银珠钗。只一个镂空的月牙簪首,图案是一枝桂花,边缘皆坠以不足寸长的同色米珠,插在斜髻上,行动间灵活摇摆,如蜻蜓点水。又在髻的另侧配了几朵新摘的桂花,幽香尽洒。
耳坠也是姑娘设计的,长而细的一根银线穿着一朵小指甲大的白玉桂花,向后一拽便紧扣耳垂,银线便在耳后晃动,若隐若现……
“姑娘,这身若是中秋节穿最好……”
她有点担心中秋那日姑娘没得新花样穿,要被其余的人比了去,要知道,中秋之夜,阖府都要乘船去熙湖游玩……
她正为姑娘系上如意丝绦,听姑娘说她又想到了一个好玩意,可赚大钱时,楼梯上突然传来脚步声响。
细竹帘一撩,程雪瑶出现在门口。
主仆二人皆是一愣,程雪嫣自来到这个时空还是头回看到程雪瑶降临到嫣然阁,一时竟很想知道今儿早上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碧彤也懵了,一时竟忘了上前请安。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再将目光移过去时,却敲对上程雪瑶尚未来得及收回的嫉妒之色,不过她也算机灵,立刻换做一脸笑意,令人觉得刚刚那表情不过是纯粹的惊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