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据点

“开枪吗？”

他静静的趴伏在地上，胸口紧贴着地面，宛如一条阴冷的毒蛇盘伏着，身上覆盖着一层黄土，食指轻轻的搭在扳机上，眼神冷漠的注视着前方那个身上只裹着一块破布的男人，一个意外的、愚蠢的闯入者。

“不，再等等。”

中年男人的嘴唇微微颤动，他趴伏在那人的右侧，右手动作细微的摆正狙击镜，目光平静而淡漠：“他有眼白，如我们一样。”

“可能是奸细。”

那个年轻的男人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敌意。肯定不是意外闯入的外来者，一定有其他目的。

他想着，心里的杀意又浓烈了几分。

“警告他，停止前进。”

中年男人注目看着前方那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正小心翼翼前进的男人。他有着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硕壮的体格，还有白皙的令人不由发笑的皮肤，这确实让人感到怀疑，且让人怀疑的理由非常充分。想到这里，中年男人抓了抓自己头上枯黄发干的长发，因为许久没有清洗过，灰尘和头皮分泌的油脂将头发粘成了一团，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这一头长发剪掉，已经有些碍事了。

“不会暴露吗？”

年轻人平静的将枪口从那个人的头部轻轻移动至目标的脚下，眼睛微微一眯，抑制住内心的杀意，他的意思是，杀死那个人，比警告要省事许多。

“嘭！”

子弹打在了周鹤的脚下，闪过一抹火花，从裆下穿过，犁出一道又长又宽的弹道痕迹。虽然没有听到枪械的声音，但他明白，自己人盯住了，他还能感觉到溅起的泥屑擦过自己脚背的炽热。

转身离开？

还是？

这里的人明显是在警告自己停止前进，如果不是警告自己，那么，那激射出的子弹，可能会将自己的头颅打的粉碎，他停止了想象那血腥的一幕。

周鹤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用力的攥拳，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生命是美好的······但饿死，也是一个愚蠢的选择，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他两样都不会选。

“我需要帮助！”

将手里充当武器的钢筋放下，他举起了双手，在原地转了一圈，表示自己毫无危险。

年轻人再度将食指搭上扳机，如果那个男人不是奸细，那肯定是一个傻子。他不介意提前送他一程，但这属于浪费弹药，或许有更好的办法。

“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招。”

中年男人眼神冷冽起来，他觉得有必要将这个陌生的外来者抓起来，严刑拷问。因为他实在不明白，如果不是有什么目的，面对死亡，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避免。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心想。

“杀了他？”

年轻人用眼神询问？嘴唇微微动了动。

“不，抓起来。”

中年男人将五指紧握，做出抓捕的手势，两人同时从地上起身，端着满是斑驳痕迹的枪械，压低了身子。

周鹤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到了两个持有枪械的男人正朝着他走来，纵然目光充满警惕，但这也表示，自己暂时安全，他们暂时不会杀了自己。

“啪！”

一捆麻绳扔在了周鹤的脚下，扬起了一团灰尘，他立即明白对方的意思，将自己束缚起来，否则的话，就需要面对那幽黑冰冷的枪口。

他并没有犹豫，顺从了他们的意志，拾起地上的麻绳便往自己的身上卷，那年轻人将枪被在后背，跨步走出，布满了老茧的双手用力的扯住了绳头，打了几个死结。

“我只是想讨口水喝。”

周鹤用诚恳的目光注视着那个中年男人，猜测，他也许能做主。

“嘭！”

那个年轻人一脚踢在了周鹤后脚窝，使他一个踉跄，虽然还能站住，但他还是选择性的单膝跪在了地上，这不是屈服，只是不想平白葬送了自己来之不易的新生，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幸运了。

他心想。

年轻男人的枪口顶在了周鹤的后脑勺上，他没有回头去看那个年轻人的表情，那是一张消瘦但满是疤痕、几乎面目全非的脸，最严重的一道伤，是一道从他的右脸颊贯穿到左边脸颊的疤，他的鼻子也曾被火焰烧焦过，只剩下一个鼻孔，整张脸看起来狰狞的令人心底发寒。

“这就是你的目的？”

那个中年男人目光审视的打量着周鹤，有些漫不经心的走上前来，粗糙干裂的手在他的皮肤上揉捏。然后从绑腿绳里拔出了一把匕首，在他的左臂上划开了一道三公分的口子。

“哼。”

忍着疼痛，周鹤的鼻腔发出一丝轻微的痛哼，然后便注视着左臂被划开的伤口那滚涌而出的鲜红的血液，他开始思考凭自己的力量有几分把握能挣断捆绑在身上的麻绳。

“真实的皮肉。”

中年男人眼神柔和了许多，将匕首收起来，在自己的袖子上擦了擦，目光狐疑的注视着他的面孔“你是从哪儿来的。”

“科研所。”

周鹤语气笃定的回应，这会儿容不得他多想，自己苏醒的地方是一片荒地，那里生命无法存活，他不能说自己是来自那儿，所以他只能编一条满是漏洞的谎言，笃定的语气是为了让眼前的两个人对自己的话多一丝肯定。

“嗯？”

科研所？

那个中年男人目光审视着周鹤，希望从他的表情察觉出什么来，但见这个人表情笃定·····

“你识字？”

周鹤抬头看着他，发现他此刻正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自己，一种危险的眼神。

“嗯。”

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希望不会是什么自己从未见过的文字。

那中年男人蹲了下来，用匕首在地上写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中文，眼神冷漠的注视着周鹤的表情：“这是个什么字？”

“国！国家的国！”

虽然这个自己确实有些扭曲的失去了本来面目，但周鹤还是一眼认了出来，他坚定的认为，如果自己认不出这个字，眼前这个人手里的匕首，下一刻就会划破自己的脖子。

“嗯。”

他的鼻子发出轻微的哼声，虽然自己并不认得这个字，只是凭记忆写出来的，但他没有从周鹤的脸上看出丝毫迟疑，他确实认识这个字，原来是念‘国’字。

科研室？

他伸出手捏了捏周鹤白皙俊朗的脸颊，嘴里发出赞叹：“原来是知识分子，难怪这么白。”

虽然他并不明白科研所是什么地方，但听说过那儿的人都是有知识的。

“那你怎么会来这儿？”

中年男人问了一句，随即表情便恢复了淡漠，只是手一挥，匕首划断了他身上捆绑着的麻绳。

“我自出生便呆在科研所，但那里遭到了攻击，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昏迷了过去，埋在废墟下，侥幸逃过一劫，逃了出来。”

周鹤编织了一条到处都是漏洞的谎言，虽然面无表情，但心率频率却快了几分。他这条谎言的目的，就是要告诉对方，自己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方便他从他们的嘴里了解这个世界。

“走吧，原谅我对你的粗鲁。”

中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一声歉，转身的瞬间，眼神闪过一抹深沉的哀伤：“我叫阿一，他是我死去的弟弟的儿子，阿九。”

他指了指一旁那眼神淡漠正在收拾地上麻绳和钢筋的年轻人。然后扭头看向周鹤：“你呢？”

“周鹤。”

周鹤站起身，看了一眼自己左臂鲜血已经凝固的伤口，心下放心了许多。第一次感觉了到识字的好处。

周鹤？

叫阿一的中年男人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柔和了许多，果然是有知识的人。

“这两边都是陷阱。”

阿一对着身后的周鹤指了指两旁的空地，又指了指自己的脚下：“只有这儿能走。”

说着蹲下身，用手扫开表面的一层黄土，掀起了一层宽大却很薄的皮伪作的地皮，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细绳和木钉交织一张网，将宽大的布覆盖在网绳上，洒上一层黄土，宛如平地，下面则是一个足有三米深的陷坑，里面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但周鹤凭感觉猜测，或许是什么致命的东西，一旦掉下去，可能会要了人的性命。

跨过低矮的土墙，阿一领着他来到了这个勉强算是村落的人类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