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惊讶和麻木当中,知道有两个人将我扶了起来。
“聂女士,您现在已经安全了,我们在过一会儿将会将您、kevin先生和max先生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不过我们需要你们配合我们进行调查,您还有什么其他的需求吗?”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人对我说到。由于我的麻木,我第一遍根本没有听清他都说了什么,他只好又说了第二遍,脸上还带着让人看着很舒服的微笑。
“max在哪儿?他还好吗?”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一个问题。
“他受了些伤,不过没有生命危险,现在我们正在对他进行治疗,等他恢复一些了我们将会送他回到德国。您就放心吧。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松了一口气,一转身却又看见了地上还没有来得及清理的尸体。
“死了多少人?”
他面露难色,但还是对我说了实话:“五十一人。我们将会联系他们的亲人并且协助他们进行安葬。”
五十一人...加上被丁宪杀了的大概二十人...还有松铃,松铃的妻子,铁头子,铁头子的男朋友,杨凡,杨凡的西装男十五人,我的生母,我的生父,以及martin,和当时在kevin生日派对上认识的那个名字我已经忘了的人,还有在松铃当时发病而死的七十人,再加上...丁宪自己,一共是一百六十六人,在这场没有丝毫意义的漩涡中被永远地卷了进去。
我应该感到恐怖,或者是愤怒,沮丧,痛苦,可我都没有。我出奇地平静,好像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一样。就像是重新回到了没有感情的时候,回到了我站在martin尸体旁边的时候,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对于空气中的血腥味毫无察觉。
kevin只是站在我旁边静静地陪着我,他也在想很多事情吧。他的眼中那一丝丝可爱的腼腆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望不到边的一片深沉,皮肤也没有从前那样白净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脏了?
我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几名武警将我们带走了。还是那个年轻人,告诉我们这个岛将会被封掉。同时,他还给了我一大盒子药片,说这个是他们搜出来的,用于先保持我的毒不毒发,他们会召集顶尖的专家来帮我解毒。
考虑到我的情况,他们给我们请了心理医生。kevin确实一天天在变好,可是我却没有,这些心理医生又不是我,怎么可能知道破我心中给自己下的局?
我没有再去找谁、看谁,我甚至都没有再去看max一眼,我知道他还活着就行了,况且他也不会想看见我吧。
处理完一切事情已经是几个月以后了,我回到了我的故乡,回到了我和丁宪分开前正在装修的房子。
门锁是指纹的,我记得我当时特别反对用指纹锁,我怕有人会强行把我的手指头剁下来开锁。
进入房间,打开灯,发现丁宪已经把房子装修完了,他没有按照我们之前讨论的计划装修,相反,他把房子按照在松铃岛上的样子直接搬了过来。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是在计划未来,我走了以后他一个人就这样活在自己给自己建造的回忆里。
我找到了他留下的钱和各种证件,但我突然觉得很烦,生活很烦,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还有一个强大的公司,在哪天又把枪顶在我的头上。
我通过多方打听寻找到了我的父母,得知他们没有再领养孩子,物质生活并不缺乏,但是自从我那晚不负责任地走了以后他们已经完全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我挺不孝的吧。然而我也没有办法,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将丁宪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全部给了我的父母,但是我不能去见他们,因为他们见了我可能会更伤心,我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说不定他们在见了我现在的样子以后可能会更希望我已经死了,毕竟我的身上背负了一百六十六条人命,并且我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我已经麻木了。
而且我悲哀地发现,自己一直以为自己实在保护别人,实际上是别人一直在保护自己不说,还害死了一堆人。我才是最弱的那一个,那个拖了所有人后腿的人。我从来没有主动过一次,没有过自己的计划,什么都没有。
我重新找到那个年轻人,得知松铃岛就在中国的领海内,还给了我具体的坐标位置。他知道我想要回去,他没有拦我,他明白有些事情他是拦不住的。
我最后跟kevin打了一次电话,他说他原来的学校依旧可以接受他继续任教,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正轨,这一切就像是...像是看了一场别人的电影。
由于松铃岛一直不为人所知,知道的那仅仅几个人里面又因为松铃岛被封了死活也不肯去,我花了好一阵子时间和金钱才说服了一个拥有一艘小快艇的老渔夫送我上岛。他的儿子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赌债,到处被人追打,即使如此还不停地要赌,不停地向家里要钱。我将我身上剩下的所有钱都给了这名渔夫,不是因为我同情他,是因为到了松铃岛我要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
由于事情已经过去半年了,再加上也不是什么军事要地,也不靠近边界,松铃岛附近的海域没有太严格的看守,那个年轻人也帮我打通了一些关节好然我顺利上岛。我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又为什么要帮我,不过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我只要达到我的目的就好了。
“姑娘你一个人去那座被封了的岛上干什么啊?”老渔夫一边开着船一边问我。
“我去拜访一些故人。”
“故人?那座岛上现在还有人?”老渔夫点燃了一根烟,脸上的皱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崎岖。
“我来到这座岛上的事情,您不会给别人说吧?”我岔开了话题。
“哦,这个您放心,”他将船靠在了岸边,“松铃岛到了。”
我却没有急着下船:“您的穿上有没有自动驾驶?”
“有,怎么,您问这个干什么?”
我笑笑:“那就好。您能告诉我怎么用吗?”
渔夫用奇怪地眼神看了我一眼,不过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拿着导航仪,将目的地设置成了他平时在家停靠的港口。
“这样就好了,我不太信任这玩意,我一般更习惯自己回去。”他背对着我,准备放下手中的导航仪。
然而他最终还是没有完成这个动作,因为我将手中藏着的匕首捅进了他的后背。我不信任他,或许我这样也是帮了他,毕竟他有一个那样的儿子。
我将老渔夫的尸体放在了船舱里,将钱放在了一个小箱子中,绑好,固定在老渔夫尸体的旁边,这样当船回去的时候他的儿子就能看见了。我希望这个儿子可以拿出一部分钱来安葬一下老人,不过我觉得这个儿子最有可能做的就是卖船,拿钱,然后将老渔夫抛进大海。我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指纹问题,我已经害了那么多人了,多一个少一个都没问题。
我是怪物,现在我要去找我的杀人狂了。
因为没有车,我走了很久才走到埋葬生父生母和丁宪的墓地。生父自杀后我都没有来他的墓地看一眼。不过我这次来也不打算看,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我花了一个下午,挖开了丁宪的坟,在丁宪的棺材旁又阔了一部分出来,这是给我自己准备的。
我跳了进去,抱着棺材,好像抱着丁宪一样。来的时候我已经将我所有的药片,包括生父死前留下来的解药全部倒进了大海。大海真是个好东西,可以淹没一切他想要淹没的。
“子弦,你终于来了?”在剧烈的疼痛中,我听到了有人在跟我说话。我勉强睁开眼,看见了丁宪清澈的双眼。
他无论杀了多少人,双眼总是清澈的。
现在怪物和杀人狂终于在一起了。
我早就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