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颜舒冬那天深夜被颜寻洲强行抱回来后就发了高烧，之后几天都呆在家里打点滴，一张病怏怏的小脸因为沉默不语反而显得更加倔强。

不用去上学，颜舒冬每天也不用再穿校服，那晚他从酒店穿回来的是林焱给他买的格子蓝色衬衫，最近他在颜家都是穿着这件衣服在颜寻洲眼前晃荡，晃荡了几天后被强制脱下，然后还接到颜寻洲的通告：“明天就给我去上学。”

颜舒冬态度懒散：“你不让我见我妈，我就不去上了。”

颜寻洲冷笑：“别给自己不想去上学找借口，中午收拾书包立马去学校。”

颜舒冬抬起眼睛看颜寻洲，转身离去了，走在楼上长廊遇上颜意骏。

“哥哥。”颜意骏叫颜舒冬，结果被刚从房间出来的张暮暮训斥：“颜意骏，你给我回来。”

张暮暮是不爱颜意骏跟颜舒冬接触，她清楚颜寻洲的底线，不止一次跟小儿子说别去找颜舒冬玩，但是每次颜意骏都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

颜意骏赖着不走，颜舒冬看到他一次烦一次，咬牙切齿的时候咬断了原本松动的牙齿，颜舒冬自己也吓坏了，对着地面“呸”一声，一颗牙齿就从嘴里落下来了。

颜意骏大哭，然后被张暮暮抱走了，立在长廊的颜舒冬擦了擦满是血水的嘴巴，他想起了林焱，觉得此时有她在就好了，虽然她看起来是那么没用。

许阿姨上楼带颜舒冬漱了口，然后捡起长廊上的牙齿带他到外面，念念有声：“下牙扔屋顶，上牙扔床底，保佑冬冬新牙长得又快又整齐。”

颜舒冬许愿似的闭合眼睛，然后把自己掉下来的牙齿往上一抛，牙齿准确无误地砸到了颜寻洲的书房窗户上，颜舒冬睁开眼欢呼：“正中目标！”

许阿姨摇头失笑问：“冬冬，你是不是见到了妈妈了？”

颜舒冬大摇大摆离去：“妈妈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

林焱跟严珂把营业执照办下来的时候，一块儿在大学城商业街的一家江南馆吃了庆功饭，中间林焱接到了徐家伦打来的电话，说是要请她吃饭。

林焱挂上电话的时候，严珂说笑：“哎呀呀，是徐家伦呢。”

林焱抿抿唇：“其实这种自以为是的二世子是最烦的。”

严珂深有同感地点了下头：“对你好的时候比谁都温柔，但是翻脸速度比翻书还快，其实找男人不能看他对你好时有多好，而是要看他对你最差的时候有多差。”

林焱低下头，然后抬起头对严珂：“今天也喝点吧？”

林焱找到了住的地方，大学城附近的集资房，她和严珂租下了一个套间，两室一厅，空间宽敞，郊区就是这点好，用一半的价格可以租下空间比市中心大两倍的房子。

林焱从c城回来又去了几趟二小，不过每次都没有看到冬冬，要离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小男生跑到他跟前：“舒冬妈妈，舒冬让我转告你，他被他爸爸软禁了。”

……

颜舒冬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去学校了，起初是他不乐意去，后来颜寻洲干脆在学校给他请了长假，然后再找了一个家庭教师在家里授课。

原本心想事成的事，颜舒冬却郁闷了，他要出门，颜寻洲不同意，所以这段时间，颜舒冬在家只能给好朋友陆希睿打打电话。

“我被软禁了，怎么办？”

“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

“这倒是不用，如果这段时间那个女人……就是我妈妈啦……如果你看到她的话，告诉她我被爸爸软禁了啊……”

——

林焱还是跟徐家伦吃了一顿饭，不然她觉得徐家伦肯定不会就此消停。

关于徐家伦就是赵尧这件事，林焱虽然意外了一下，但是真的只是意外而已，赵尧什么样子她忘得差不多了，在监狱那么多年，她一直不爱回忆过去，回忆若是太美好只会把她衬得更悲凉，若回忆惨淡，又何须再给自己找难受。

私房菜馆子里，徐家伦风度翩翩出现在林焱跟前：“小焱”徐家伦这样称呼林焱，熟悉地好像这十多年他和她并没有断了联系。

林焱客套道：“你平时都那么忙了，还专门请我吃顿饭，我都不好意思了。”

徐家伦目光闪烁：“你说对了，因为有事才专门请你吃这顿饭。”

林焱狐疑：“赵……徐少？”

“叫我家伦就可以了。”许家伦说，修长的手指放在餐桌上，顿了下说，“你不是正在做服装吗？我目前在s市负责徐家的外贸销售，徐式的有两家成衣大型加工厂，如果你想做大自己事业，按照你现在的情况，肯定是需要加工厂合作，与其找其他加工厂，还不如跟我合作，毕竟我以前也抄过你作业不是吗？”

林焱抬眸看着徐家伦，徐家伦扯笑：“你那是什么眼神，不信我？”

“信。”林焱开口，然后举起手中的杯子，“那么合作愉快。”

徐家伦和林焱碰杯：“这才对嘛，如果需要帮忙找我，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毕竟我们这也是商业合作。”

林焱轻“嗯”了一声。

饭后徐家伦送林焱回大学城后面的集资公寓楼，公寓楼住着不少同居男女，来来往往都是成双成对亲昵的模样。

徐家伦止步楼梯口：“就送你这里吧，我先走了。”

林焱挥手告别：“再见，徐少。”

“是家伦。”徐家伦眉头一皱。

“家伦。”

徐家伦开车回去的时候觉得林焱这小妮子有点“天妒红颜”，虽然他一直认为脑子不好的美女比普通女人更容易苦情，但是林焱脑子也不糟糕啊。

他想起她以前在黑板解题的样子，思路是又快又准；难道是情商比较低，但是也不见得啊，徐家伦想：以前暗讽他的话说得多漂亮，现在行为做事也是落落大方的模样，所以有些事，估计真是背运。

所以现在她遇上了他，她是不是可以算的上转运了？

林焱还真的把徐家伦当贵人的，晚上她一边改之前做好的样品一边跟严珂谈起徐家伦，严珂听完后发表意见：“能跟徐氏的加工厂合作的确是天大的好事，不过我总觉得他肯定是另有所图才会给我们那么诱人的价格。”

严珂说完就笑了，挤兑地看着林焱，问她：“如果徐家伦追求你，你答应不？”

林焱推了下架在鼻子上的眼镜，调整了下缝纫机针头，开口说：“他不会追求我的。”

“怎么会？”严珂说得很夸张，“我刚刚在楼上看到徐家伦看你的眼神都要溢出爱了，林姐，那么强烈的暗示，别说你看不出来。”

林焱把改良好的女款外套给严珂看，岔开这个话题：“这次还行吗？”

……

晚上林焱又接到徐家伦打来的电话，阳台外头群星满天，林焱站在外面眺望星光下的s市，周围是黑漆漆的厂房和偶有亮灯的居民楼。

都说s市夜景漂亮，其实也是要看地方的。

林焱是想过徐家伦的心思，他要的不过是一个涉猎的趣味，她可以很好的配合他，至于他会追求她吗？林焱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魅力。

徐家伦的确是没有追求林焱的心思，徐家伦不讲究女人条件，但是他不会碰有孩子的女人，当别人后爹这种高技术的事，他并不想尝试这种新身份。

但是如果林焱没有孩子呢……

晚上徐家伦被这个“如果”烦得难以入眠，林焱怎么就有孩子了呢？

——

周末，颜舒冬的出逃计划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这是他人生里计划最详细也是最有规模的一次空前行动。

早上颜寻洲出门前，颜舒冬跑到他跟前：“班里有同学过生日，他邀请了我。”

颜寻洲蹙眉：“什么同学？”

“当然是同班同学，等会我要出去买礼物，你给点钱。”

颜舒冬很少跟颜寻洲要零花钱，颜寻洲抿着唇说：“这样吧，等会让章子带你出门。”

“不要……”颜舒冬差点暴露了自己的行为，“深思熟虑”了下说，“那好吧。”

颜寻洲让章子陪舒冬选礼物的时候，章子跟连明抱怨：“其实我不知道大哥这样费尽心思到底做什么？”

连明不发表意见，只是嘱托说：“你做你该做的就行了，问题怎么那么多啊。”

“好奇啊。“章子说。

“好奇死得快。”连明丝毫不客气。

……

颜舒冬把这几年存的零花钱全部放到背包里的时候，被颜意骏看到了，指着一堆散钱说：“哥哥好多钱啊。”

颜舒冬想到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这个讨厌的小鬼，拿出一个钢镚扔给颜意骏：“给你一块吧。”

颜意骏拿着颜舒冬递给他的钱，没有惊喜反而一双眼睛立马蓄满了泪水：“哥哥这是要走了吗？”

颜舒冬吓唬颜意骏：“如果你把我的事告诉其他人了，你就死定了。”

颜意骏拉上颜舒冬：“哥哥带上我好吗……”

颜舒冬冷着一张脸：“我不是你哥哥，我又不是你妈生的，我们不亲的，你走快啦！”

颜意骏缠人的工夫不知道是像了谁，抱上颜舒冬的大腿：“亲的，我们是亲的。”

颜舒冬沉默，过了会说：“如果你还当我是哥哥，就不要说出来。”

“那哥哥还回来吗？”颜意骏问。

颜舒冬满不在乎地说：“再说吧。”

回来才怪呢！颜舒冬在心里嘀咕，这根本不是他的家，是颜意骏的。

——

晚上章子灰溜溜在在颜寻洲的餐桌跟前汇报：“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冬冬。”

“人不是你带的吗？”颜寻洲问章子。

章子正要解释的时候，坐在张暮暮身边的颜意骏突然大哭起来：“哥哥果然离家出走了……”

张暮暮低声呵斥：“意骏，安静点。”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东东哥才走的，你是后妈，后妈……”颜意骏哭花了脸，对张暮暮大声喊道。

章子看到这一幕，真心冷笑，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许嫂，抱他上楼。”张暮暮对身边的许阿姨说，然后转头对颜寻洲说，“寻洲，要不要我跟虞阿姨说一声，让她帮忙找找，她之前是警局的一把手，认识的人也比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