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挨踹

被一个人信任其实是非常好的体验。王力知道夏歌之所以会告诉他那些过往，一是对王力负责，她给了王力完全选择是否要相信她，接纳她的权利；而另一方面王力笃定，那是一份他们共事过程中产生的信任和共鸣。

王力第一次在这个圈子里，有了除了来自谢晓清的善意之外的感动。夏歌的身上，有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很难想像，在经历那些事情之后，她竟然有这份勇气和毅力踏进了这个让王力绝望的圈子。而当发生了林寐受伤事件后，夏歌竟会为了维护自己而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明明背负着那样的罪名和经历，她却能为了自己的原则放弃既得的一切。王力隐约从她身上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所以惜才，所以倾囊相授，渐渐得他们成为了师徒。教授她的同时，王力觉得自己也在重新拾回梦想。

然而，后面的发生的事情，让王力懵然。

在他为了力挺自己徒弟而压力山大的时候，夏歌却也在给他压力。虽然知道她不知情，可明明因为她几乎没有了合约，她却一味地追着问工作机会，甚至质问，而从始至终，她根本就没有关心他为什么失去了新的机会。曾经王力以为的一切轰然倒塌。尽管不想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

现在他能抓牢的或许也就只有自己的梦想和事业了吧。

王力继续着工作，却没有再用任何助理。哪怕工作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依然坚持。那些合作方看似都非常满意。他们并不真的需要他的才能，只要有他这个名头。他们觉得甩开夏歌一身轻松，却不知道那是他们师徒决裂换来的结果。谢晓清来看过他，欲言又止，他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安慰自己－－－－总算事业没有丢。

他有一阵子再没有夏歌的消息。似乎这个人一下子从圈子里销声匿迹。

直到那一天。

戏拍到一半，让所有人休息，王力走出了自己的片场，沿着这个影视城的游览路线，他抽着一根烟，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楼阁之上。放眼望去，天，很空很蓝。一低头，竟正好看到底下不远处一个院子里也在拍戏。明显是古装。

此时应该是在拍武打戏。巧的是这部戏的女主角应该就是苏曼歌。因为她正穿着一身纯白戏服站在边上。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意。而场地中央，是个穿着和苏曼歌一模一样的女人，应该是替身演员，她背对王力，看不清脸。吊在她身上的威亚使她微微离地，然后在被站在她对面的一个男演员重重踹了一脚后她就随着威亚直直飞了出去。

那一下肯定很疼。王力清楚地看到他们没有借位，而是实实在在一个猛踹，一个猛挨。难怪要用替身了。一转眼看到苏曼歌往那个替身走去，王力也无聊地往那个飞出去已经落地的替身看了过去，感觉这个替身蛮敬业，可是瞬间他睁大了眼睛。

竟是夏歌。

此时她正躺在地上剧烈地喘息。头发蓬乱，那和苏曼歌一样的服装上满是泥土的印迹。苏曼歌已经走到了夏歌身边。一个纯白干净，一个却满身狼狈。苏曼歌似乎对夏歌说了什么，然后就见夏歌点了点头，自己撑着地爬了起来。然后王力就看到刚才那个场景再次重演！

――――――

夏歌很累，很痛。

这条戏已经拍了15遍。她就这么足足被踹飞了15遍。她知道应该是苏曼歌那个女人搞的鬼。就比如刚才，她又跟她说那个男演员表情不到位。他的表情当然不会到位，没有苏曼歌的同意，他又怎么敢到位。可是她没有选择。只能一遍遍重复，一遍遍被踹。每一下，结结实实，疼入骨髓。

这是第16遍。她的双眼早已发花，她看不清楚周围人的表情，不知道他们正用什么眼光看着她。夏歌想应该是痛快。

强撑着维持姿势，为了所谓的效果，她不能有任何防护的动作，直直得站着，她得不断在脑子里对自己说，没关系，再撑一下，再坚持一下，可能再挨一脚就能结束。

“哼嗯・・・”又是一脚。夏歌极力忍住了痛呼。她已经感觉不到周遭的一切了。飞起，落下。

“Cut。好，这条过。准备下一场。”终于导演喊了过。夏歌听到，晕了过去。她不知道一直看着的王力目眦欲裂。

夜幕降临。

夏歌躺在旅馆的房间里，肚子上敷着药膏，火辣辣的痛，一醒，就汹涌而来。真的很痛。

夏歌晕过去后直到现在才醒来。空着的肚子也从身体内部开始发痛叫嚣。可是她根本站不起来。周围静悄悄的，夏歌的眼里隐隐有泪光闪过，可是终究没有落下来。

好在剧组还能把她送回来，不然她无法想象带着这样的伤，她该怎么走回来。

这是一个小旅馆。或者叫做民宿更合适。就是几层商品房改装成了一个个狭窄逼仄的小房间。而这里住着的几乎全是像夏歌这样的群众演员或替身。

是的。夏歌现在是一个替身演员。

而这一切都要从她和王力决裂开始说起。

和王力爆发了剧烈的争吵，两人终于决裂之后，夏歌表面上和平时完全无异。因为体质算是比较硬朗，感冒很快就好了。夏歌查看了下自己的存款，好在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逛街购物的巨额需求。每天都是吃饭、坐车、然后上课。她的开销只需要集中在饮食、生活必需品和交通上。这次也没有林寐这样的意外，所以上次新电影后的酬劳补充完救难款后，她还剩了很多，应该够她再维持一阵生活。

无论那个圈子里关于她的传言已经进化几度，夏歌觉得现在她首要做的还是按照原计划好好上课。知识是不会等她的。机会可以再找，但是没有准备，就算找到了机会也不会是自己的。

于是感冒好了以后，她就继续着上课前的生活。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课程总有结束的一天。最后一堂莫教授的表演课上，所有学生都要共同出演一部微型戏剧。大家很早就开始准备。陈然和薛一铭分别出演两个男女主演。不过没想到莫教授竟让夏歌也参加。他的理由是白看了这么久，总得出点力当做报酬。夏歌很感激。这个意外惊喜倒是冲淡了一些她一直藏着的难受。

终于所有夏歌去听的课程都陆续结束了。夏歌不需要期末考试，于是请陈然她们寝室外带一个薛一铭吃了一顿饭后，她就回了她的小窝暂时窝着。她得好好计划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而这时她竟接到了一个意外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