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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闹钟将我吵醒,我照例下床,才发现酒根本没醒,头还是很晕。
第一次喝了这么多酒,我还真是有些不适应,这个样子肯定没法去工作,索性给老板打了个电话,请了一天假。
正要倒头接着睡,却看到张根活已经起床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很纳闷,这小子平时都是不到中午不起床的。于是便好奇的问道:“你怎么起这么早?梦游呢?”
张根活神清气爽地往身上喷了点六神花露水,闻了闻腋下,满意地跟我说:“我去见女朋友。”
我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女朋友?你小子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张根活晃了晃他那像板砖一样大的“诺基冠”,傲娇地说道:“网上聊得,咋样,这长相,厉害吧!”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杀马特”女孩的照片,蓬松爆炸的发型,夸张的妆容,然后照片上有一行不大能看懂的文字。我这才想起来这小子最近总是抱着手机一边按一边花痴地傻笑,原来是在网恋。
那个年代,其实网恋不是什么新鲜事,我这个乡下佬儿都知道,这很流行。
但是这个女生的样子,我是真的不大能接受,我砸着嘴说道:“这女的怎么长的跟个妖精一样。”
谁知道张根活像看土包子一样看我,说道:“你知道个屁,这是葬爱家族最后的后裔,悲伤的暗夜女王,超级酷!”
我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悲伤的……哈哈哈……暗夜女王……啥破名字,听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张根活面带愠色:“去你大爷的不识货的土鳖,你这种人,永远也赶不上时代的潮流,土包子!”
说完气呼呼地转身就走,我叫住他问道:“你去哪见网友,中午还回来吃饭吗?”
张根活头也不回地回了句:“去JH县,我跟你说你可不许跟着我,人家可说了就见我一个人。”
“滚吧滚吧,你当我爱跟你去?有这个时间我还要睡一会觉呢。”说罢我也不再理会他,倒头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我忽然感觉到心里一阵紧张,这种熟悉的感觉已经体会过数次。
我急忙起身,平复了一下心绪。
“做噩梦了吗?但是好像什么也没梦到……”
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漆黑,我起身感觉还是有些头晕无力,喝了一大杯热水以后,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环顾了一下屋子,没有看到张根活的影子,于是我开门出去,准备吃点饭。
“根活应该是在张大爷那吧。”
我这么想着,来到了小门,看到张大爷依旧翘着个二郎腿四处打量过往的妇女。
“呦,张大爷,起的挺早啊,刚醒酒就来耍流氓啊……”
“哼,小兔崽子就没句好话,天生的混蛋坯子。”
“嘿嘿嘿,知道就好,你看见张根活了吗?”
“根活?没看见啊,咋了,他不在你家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张根活如果不在张大爷这里的话,那他可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难道是在JH没有回来?可是JH到津城的汽车应该已经停运了。
想到这,我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了?
张大爷看我发愣,凑过来问道:“什么情况?关机了?他今天出去了吗?”
“嗯,说是去JH县见网恋的女友……”,我对着手机愣愣地说道。
张大爷一拍大腿:“哎呀!他去JH了?你怎么能让他去JH呢,那地方不是你们外地人能去的啊……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反映吓了一跳,问道:“咋了?那地方为什么我们不能去?”
张大爷看我突然变紧张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地方好多……好多诈骗……不过也没啥,也不一定就是我说的那样,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你也别太担心了,再打几个电话,实在不行,咱们就去JH找一找,你现在也别太担心了。”
我这才想起睡梦中那一阵心悸,根活八成是出事了。我蓦地心里有点乱糟糟,“诈骗”这个词我只当是个传说,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与它接触。
饭也顾不得吃了,我陆续打出电话,三个、五个、二十个,无论如何也打不通,我终于下定决心报警了,可是跑到警察局人家说要四十八小时以后才可以立案。
我只能返回出租屋,一直在屋子里静静地坐着,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直到凌晨四点多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一看来电显示:张根活。
来不及等张根活开口,我就急躁地质问道:“喂!张根活你大爷的死哪去了?!”
那边传来张根活有些犹豫的声音:“大哥,嗯……我……我这边没事,要是你收到什么要钱的短信和电话,你啥也别信……我曹尼玛,我看你再动我一下试……嘟嘟嘟嘟……”
“根活!根活!”
不论我再如何叫喊,张根活也没再给我回应,对面传出了类似占线的声音,不一会电话就挂断了。
我再度拨回去,还是提示关机。
再也顾不得许多了,我带上了所有的钱,出门打了个车,直奔汽车站,在津城汽车站买了最早一班六点的汽车,怀着忐忑的心情,我一路飞奔到了JH县。
没有停留,我心里早就打定主意,直接打听派出所的地址,这附近有很多派出所,我随便找了一个,进门便找民警报案。
“你好,我要报警,我弟弟被人骗进了诈骗团伙,他就在JH县,您可不可以帮我把弟弟找回来。”
谁知那女民警居然叹了口气:“唉!又来一个……”
旁边一个大胖子民警有些看热闹地说道:“又是那事儿?最近可有点猖獗啊……”
那女民警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胖子,她和声对我说道:“这位先生您先别担心,你知道窝点的具体位置吗?您给我个具体地址我们可以出警去看看。”
我咽了口唾沫,说道:“没有,他没有告诉我具体去哪,只说是JH县。”
那女民警略带抱歉地和我说道:“那实在是不好意思先生,JH县这么大,就是把我们的民警都派出去,怕是也找不过来。没有具体位置的话,真的是帮不到您……”
我有些着急了:“那怎么办?能不能手机定位?”
“是有手机定位这个方法的,但是首先你得保证你能打通他的手机,第二,我们这里没有定位的设备,你必须得去市里的公安局去,他们立案以后,会根据案情的情况确定最合适的措施的……”
那女民警说完,看我脸色不好,冲我招了招手,又指了指将要出门的一对母子,小声说:“他们也是刚从‘那里’出来的,你要是想了解情况,可以去问问他们啊。”
我连忙道谢,大步跑出去挡在那对母子身前。
那母亲像是惊弓之鸟一般,浑身一紧,迅速将儿子护到身后,警惕地看着我。
我为我的唐突感到有些羞愧,红着脸摆手道:“不好意思阿姨,您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坏人,是这样的,我弟弟被骗进诈骗团伙了,我看您刚才……我是想……”
那母亲放松了警惕,而他身后的青年男子听见我说“诈骗团伙”以后,默默地低下了头。
“小伙子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是问我儿子怎么救出来的是吗?”
看来这个阿姨不是冷漠之人,我心中大喜,深深一鞠躬,道:“阿姨教我!”
那母亲似乎有些感动:“唉!也是可怜滴娃儿!”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年轻男子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我当下便拉着他们来到了最近的一家面馆,待上了面,那青年男子大口吞咽起来,也顾不得烫嘴,我看他的模样,大概是在里面受了很多苦吧?这时我不由得想起了根活,如果根活在里面也这般受苦,那可怎么办?
我急忙询问道:“阿姨,您接着说。”
阿姨似乎没有什么食欲,她说道:“我们俩啊是四川人,我家的娃儿,也是被骗过来的,他的朋友说,这里有份工作,挣钱多又巴适,我家这做了孽的娃儿莫得心眼,他就信了,从四川跑过来,进去就被人骗了手机,身上的钱也都被骗走了,第二天那些人就让娃给我打电话,说是需要钱,我们从老家给打了几次钱,还是说要钱,每次电话里都能听见有人教他说话,再之后我家里也莫得钱了,他的电话也打不通了。我觉得出了事,跟亲戚借了两万块钱,就跑到JH来了。”
我心里有些着急,这个阿姨叙事也太慢了,他咋来的我根本不关心,我关心的只是他咋出来的。于是打断了她的絮叨,问道:“阿姨那他是咋出来的呢?”
“我刚来JH也是跟你一样报了警,警察也是莫得办法,我就在这住了下来,每天就在那几个诈骗窝点集中的村子里面乱走,盼着能遇见我家的娃儿。”
我急忙问道:“集中?这里有很多诈骗团伙吗?”
“是啊,这里有很多的窝点,所有的窝点都有关联,形成了一张大网,你在这附近打听就知道,窝点最多的就那么几个村子。”
我又问到:“这里的村民都知道?他们不害怕吗?”
阿姨喝了一口汤,说道:“这里的人都习惯了,诈骗团伙的人不会去找当地人的麻烦,当地人也懒得管喽。”
我发现我居然跟着她跑题了,于是把话题拉回来:“阿姨您接着说,去村子里乱走,然后呢?”
“我在这晃悠了一个多月,终于让我碰到了我家的娃,当时他们好多人一起在路上走,我看到我家的娃,我就冲了过去,那帮人想打我,我就坐在大喊大闹,引得看热闹的人多了,他们也不敢动手了,最后,我把身上的两万块钱都给了他们,这才把我家娃带出来。”
我听的冷汗直冒,说道:“阿姨你这样做多危险啊,为什么不把地方记下来,然后回去报警让警察来呢?”
阿姨叹了口气说道:“我听人家说,每次有人报警,警察来打窝点的时候,他们总能提前知道,会转移到别的窝点,到时候再找,怕是不好找了……再说了,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他们要是不让我家娃走,我就跟他们拼命!”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啊……”我在心里不禁感慨道。
饭也吃完了,我想了解的也都了解到了。结了账,我送他们去了汽车站。
临行前阿姨一直嘱咐我千万小心,我有些感动。挥了挥手,可能这辈子不再遇见,愿好人一路平安,我在心里这么想着。
我反复咀嚼了那位阿姨的话,从中可以得出一些信息:第一,这是个大面积的诈骗团伙的聚集体;第二,各个窝点之间是有联系的;第三,他们首要目的是骗钱,不敢光明正大的犯罪;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警察里面可能有内鬼!
一番分析下来,我现在只能是再等张根活给我打电话要钱,然后我找个理由去那个窝点一趟,用阿姨的办法如法炮制,用钱将张根活换回来。
我摸了摸包里的现金,心想还好我为了以防不时之需带上了所有的钱,这些钱应该可以换回根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