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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论悉诺匝暴跳如雷,也只能在唐军马蹄威胁下,时时停下防御。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竟然只行进十里。
夜晚不能停,必须继续行军。
他们希望夜间时,唐军可以收敛点。
论悉诺匝坚持认为,他们虽然很困倦,但唐军一定也好不到哪去。
那轰隆隆的马蹄声,应该是唐军包括漓水东岸的所有骑兵。
论悉诺匝不知道的是,李瑄只是让五百名骑兵,带着八千匹战马奔行。
李瑄又派五十名神策卫率五百轻骑,劫杀吐蕃的探马。
因为强弩手挡住他们,他们根本无法行军。
论悉诺匝一听,真有这个可能。否则唐军为什么不现形呢?
如果唐军像晚上一样现形,他们连休息都不敢。
直到白天,唐军重骑、精骑、轻骑,都消失在视野中。
与此同时,还有上千名骑马的强弩手,被载至吐蕃大军不远处。
在这个距离内,时不时射出强弩。
论悉诺匝知道这样耗下去会把他们累死,所以心也横起来。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吐蕃看唐军蓄势待发的样子不敢休息。
唐军就这样与吐蕃僵持一夜,时不时抛射弓箭骚扰。
“有道理!”
吐蕃被拖入泥潭之中,即便他们睡一觉,也可以轻松追上。
甚至重骑亮相,故意让吐蕃看到重骑兵的身影。
“轰隆隆!”
每一个吐蕃人都顶着黑眼圈。
这一次强弩手在骑兵的掩护下逼近吐蕃二百步。
“轰隆隆!”
探马将这件事情,告知数里外的李瑄。
虽然没有射穿吐蕃的大盾,却又是纠缠吐蕃士兵一夜未睡。
有一名吐蕃贵族官吏反应过来,他将自己的猜测告诉论悉诺匝。
论悉诺匝话音落,滚滚马蹄声响起。
又一次的马蹄声,吐蕃大军没有停下。
夜晚天刚黑下,唐军甲骑具装、重骑、轻骑冲过来。
他们继续行军的时候,有的人摇摇晃晃,像是随时会昏倒一样。
这也使吐蕃在夜晚行军的时候,唐军精骑和轻骑再来骚扰。
双眼通红的论悉诺匝对士兵们鼓舞道。
其他的士兵都在休息。
这样的情况,一天出现十余次。
他以为唐军去而复返,要突袭他们,遂立刻下令大军停止,摆起军阵。
好在论悉诺匝更大胆一些,使吐蕃白天行进二十里。
一夜寒风吹!
当马蹄声停止的时候,论悉诺匝意识到这又是唐军的“疲兵之计”。
唐军的重骑、精骑、轻骑也一起撤离。
论悉诺匝列阵防守,不敢行进。
“拼了!不要再管马蹄声,全速行军!”
但清晨一过,强弩手好像因为疲惫,撤离他们大军附近。
这让论悉诺匝壮起胆子,继续向南。
果不其然,唐军的马蹄又响。
“勇士们,我们不能停下。如果唐军步兵追上,我们想撤就来不及了。坚持住,只要回去,我们有的是时间休息!”
半刻钟后,他下令麾下继续行进。
“元帅,会不会是唐军故弄玄虚,听马声有数千,事实上只有百人在驭马?”
吐蕃士兵精神紧绷,有的承受不住这种双重压力,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而强弩手的出现,让论悉诺匝绝望。
“我军步兵主力刚渡过河不久,全速行军,中午才能到达此地!”
李瑄喃喃说道。
吐蕃识破他的计策也正常。
“令重骑、轻骑、精骑,暂停休息,到吐蕃阵前堵住他们。”
李瑄麾下士兵能坚持住,吐蕃士兵却已到极限。
继续出现在他们阵前。
至于强弩手,李瑄不准备让他们到前阵。
昨天能吓唬住吐蕃军,现在却不一定,万一吐蕃鱼死网破,直冲强弩军就麻烦了。
不是李瑄怕吐蕃,而是不想付出更多死伤。
在李瑄的计划中,是等一万步卒出现后,配合骑兵对吐蕃步兵进行围剿。
已经拖延这么多时间,步兵下午就能到达。
“轰隆隆!”
这一次是真的唐骑到来。
所有骑兵加起来将近六千。
起初论悉诺匝不以为意,当看到越来越近的尘土时,才意识到这次是真的:“结阵,结阵!”
“呜……呜……”
吐蕃断断续续地号角吹响。
筋疲力尽的吐蕃士兵,将车盾挡在他们周围,严阵以待。
此时,论悉诺匝倒是希望唐军来攻。
可唐军再次让他恨意升腾一分。
唐军的骑兵就在一里外,他们能看到的地方巡视奔行。
“元帅,这样不行啊!勇士们即将累趴下。或许唐军的步兵就在路上,我们以进攻阵形向南。唐军如果冲来,我们就殊死一搏。”
一名吐蕃将领不顾论悉诺匝的身份,对他大吼到。
在吐蕃严厉的军规下出现这种情况,代表这名将领的心神已经崩溃。
“元帅,就按进攻阵形离开,唐军如果把我们冲散,我们就各自逃命。您一直想要损失最小,却让我军损失越来越大。”
一名骑兵千夫长也满是怨气地道。
他们骑兵已经死伤这样子,还约束他们不要离开。
李瑄是不可战胜的!
难道让他们骑兵给步兵陪葬?
再说,就算吐蕃士兵化整为零乱窜,总能跑出去千八百人。
哪像现在,像一群牲畜一样被唐军戏耍。
待唐军步兵奔来围堵,那他们必是全军覆没了。
这一战,对论悉诺匝不满的人太多,有将领开头后,其他将领纷纷“劝说”。
论悉诺匝的脸已成猪肝色,但他无从反驳。
他提振自己最后的气势,但在吐蕃将领眼中,论悉诺匝和他们一样,都是丧家之犬,毫不退让!
“南下!”
最终,论悉诺匝闭眼吐出两个字。
吐蕃士兵脸上露出决然之色,他们开始改变阵形,以行军为主。
步兵在骑兵面前行军,会露出众多破绽。
唐军在草原上的行军阵形,两翼必有大量的骑兵。
而吐蕃的骑兵如同虚无!
“去传令弩兵跟上来!”
“车将军,甲骑具装随时听我号令冲锋!”
“辛将军,观察吐蕃士兵行军时的薄弱处,轻骑疾射。”
“南将军,待辛将军射开薄弱处,你率领临洮军精骑、镇西军和漠门军的骑兵冲入,放大缺口!”
李瑄连下命令。
吐蕃既然不顾一切,他就要当机立断。
“遵命!”
众将领命。
李瑄率领自己的亲卫,向吐蕃大军靠近。
吐蕃大军不停,弓箭手连抛射的机会都没有。
走起来抛射,跟开玩笑一样。
更别说投石索了。
“没有我的军令,不得放箭!”
辛云京以号角传令。
他准备通过拉锯,给吐蕃士兵造成压力,使他们露出更大破绽。
辛云京将骑兵分为四队。
分别在吐蕃大军前方、侧翼、后方游走。
最后一队盯着吐蕃的骑兵。
吐蕃士兵在紧张地行军。
但周围全是唐军轻骑在奔驰。
对吐蕃士兵造成的压力,犹如泰山压顶一样。
心力交瘁的残兵败将,哪能在这样的压力下始终保持一個行进阵形?
仅仅半刻钟。有一队吐蕃步兵掉队。
同时,后方的几辆牛车,因为士兵掉队,而被挡停下。
“我手指的方向,飞马驰射!”
辛云京指着那一处破绽,一声令下。
身后数百骑跟随辛云京。
他们手持马弓,将箭矢握在手中。
“咻咻咻……”
数十步至,众皆骑射。
那一处的吐蕃士兵死伤遍地,其他人抱头鼠窜。
更多的车子停下。
辛云京就在数十步外驻马,不断骑射,吐蕃没有能力组织起防御力量。
“将士们,随我冲锋!”
南霁云看到这处缺口庞大,立刻率领骑兵猛冲而来。
“快,堵住缺口!”
论悉诺匝骑在马上,脸色大变。
但是他们组的是行军阵形,想要调重步兵过去可不是那么容易。
当重步兵挺着盾过去的时候,南霁云已经带领数千精骑杀至。
“噗嗤!”
盾牌还未立起来,南霁云一马当先,连挑翻数面盾牌,杀死数人,
身后精骑一拥而上,身披明光甲的精骑,如尖刀一样,插入吐蕃的大军阵中。
吐蕃阵形大乱,前方士兵不知道继续南下,还是回身战斗。
“呜……”
李瑄以号角为令,下令重骑兵开始冲锋。
两里外的重骑兵开始提速。
慢步,快步,跑步,袭步……
当距离吐蕃后军百步的时候,速度提升至最高。
吐蕃后军本因为唐军精骑入阵而慌乱。
现在见甲骑具装的猛冲,他们干脆不再管后方,向没有唐军的地方乱窜。
以至于后军的车子没有合在一起,使唐军具装甲骑有许多地方可以冲入阵中。
“嘭!”“噗嗤!”
后军吐蕃士兵能逃脱唐军的冲击,但更多的吐蕃士兵暴露在唐军的铁蹄之下。
密集的行军阵形,一个冲刺,数以百计的吐蕃士兵被撞飞、刺死。
随着铁甲的冲入,吐蕃死伤不断地扩大。
防守未组织起来,一泻千里已是必然。
“元帅,我军已无机会,请跟随骑兵撤退!”
麾下向论悉诺匝劝说道。
在骑兵面前行军看似愚蠢,却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谁让他们骑兵提前败北呢!
“我这样回去也是死啊!”
论悉诺匝面露不安。
“元帅是想死在自己的国家,还是死在唐国?”
吐蕃一名千户长认为论悉诺匝应该老老实实回去接受惩罚,并将这次的战斗细节分毫不差地告诉赞普和大论。
以便于今后能找到对付李瑄的方法。
“走!”
论悉诺匝看士兵们惨死,心在滴血,但他还是决定与骑兵一起逃离。
虽然,他们不一定能逃出去。
吐蕃骑兵一直在最前方,就是方便在关键时刻撤走。
但此时他们前方有五百唐军轻骑。
“分五百骑兵,去拖延唐骑!”
吐蕃骑将命令道。
此行除了论悉诺匝,还有吐蕃一众千户长、贵族官吏。
他们在剩下五百骑的掩护下,抛弃步兵。
临走前,论悉诺匝下令吐蕃步兵散开各自逃命。
这样也能为他们争取逃跑的空间。
殊不知,李瑄迟迟未冲阵,是因为盯上他们。
他看到吐蕃的大纛和众多兽旗落下,就知道他们要逃命。
他从高秀岩口中得知,是一名镇守吐谷浑、九曲的小贡论率领兵马而来。
这比大唐的节度使还要大,是一份不错的军功。
“令强弩手策马至战场前方,将所有的退路堵住,再让一千轻骑去配合强弩兵,尽可能不让吐蕃士兵南逃。”
李瑄下达一份命令后,率领亲卫向论悉诺匝追去。
论悉诺匝等逃跑十余里后,突然发现后方一百多名唐军精骑在追击他们。
本来他没放在心上,论悉诺匝还有上百名全披锁子甲的亲卫,必要时能拦住唐军追兵。
“元……帅,那好像是陇右主帅……李瑄!”
一名千夫长越看越惶恐,基本确定后方追兵身份后,结结巴巴地向论悉诺匝说道。
“什么!”
论悉诺匝的心狠狠一震。
最关键的是,许多吐蕃骑兵也认得这是李瑄。
他们不断地念这个名字,顿时所有骑兵都知道李瑄在追他们。
那李瑄斩杀猛将如拿捏小羊羔一样,在万骑之中任意纵横,是他们的梦魇。
他们这点人怎么可能抵挡?
“天要绝我吗?”
论悉诺匝绝望不已。
看着李瑄率神策逐渐接近,他仰望苍天大呼。
尽是悲伤的情绪弥漫。
与此同时,这一队吐蕃骑兵的阵形混乱。
有几名吐谷浑骑兵把自己的长矛丢掉,甲胄脱下。
马匹加速,越过众马。
更有的吐蕃骑兵效仿吐谷浑这种“丢盔弃甲”。
他们不敢与李瑄战斗,只想倾尽全力逃跑。
至于论悉诺匝,要不是他,他们早就可以离开,哪会被李瑄这个杀神追击。
甚至还有吐蕃骑兵认为是论悉诺匝在他们队伍中,才把李瑄引过来。
“大胆,你们还是勇士吗?”
论悉诺匝看到这番景象大怒。
他虽然败了,他不能忍受麾下如此。
这一刻,不论是吐谷浑人,还是吐蕃骑兵,甚至贵族官吏,都将论悉诺匝的话当成耳旁风,自顾自逃窜。
唯有亲卫对他“不离不弃”!
“将军,您快把刀弓扔下去,将甲胄脱去,我们挡住李瑄!”
亲卫队长决绝地说道。
留下必死,但他们就是这样的宿命。
“我宁死不受此辱!”
论悉诺匝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离他们不到三百步的李瑄。
唐军的马比吐蕃的马更好一些,但更多的是吐蕃马这几天被折腾地不轻。
“元帅,您要活着回去面见赞普……”
亲卫长劝道。
“也罢!”
论悉诺匝立刻将镶嵌着黄金的刀扔掉,又将他未杀一人的弓箭仍下马。厚重的盔甲,也被他一一解去。
顿时,论悉诺匝的战马快一分。
“勇士们,为元帅效死!”
亲卫长转马,他大喝一声,手持弯刀回杀李瑄。
此时,李瑄的亲卫人人奋弓。
“噗嗤!”
百步之内,亲卫长被李瑄一箭射中面部落马。
“咻咻咻!”
五十步内,所有亲卫松弦。
锁子甲能有效防御箭矢,所以亲卫纷纷射向吐蕃骑兵的面部。
一轮箭矢,三十多人落马。
第二轮二十步时射箭,五十多人落马。
剩下的不足为惧,亲卫们运枪冲过,将他们全部斩死。
“啊……”
论悉诺匝扭头看一眼后大惊,他骁勇的亲卫,顷刻间就被杀光。
其他的吐蕃骑兵见此,不断抽动马鞭。
李瑄看自己亲卫一时追不上这些吐蕃“轻骑”,遂策火云马独自追击。
火云马就是爆发力不如汗血宝马,其他耐力、力量,都远远超过。
半刻钟时间,李瑄追到一名吐蕃士兵,并将槊刃放在他的背上。
那吐蕃士兵吓得赶紧勒马求饶。
“谁是元帅?”
李瑄问这吐蕃士兵。
这吐蕃士兵虽听不懂汉语,但似乎明白李瑄的意思,指着百二十步外,一名穿着精致皮大衣的男子。
吐蕃阶级分明,就算是盔甲里面的穿着,元帅也与众不同。
李瑄没杀这名“上道”的吐蕃士兵,只是用槊将他甩下马。
他策马继续追击论悉诺匝。
片刻时间,李瑄距离论悉诺匝只剩十步。
论悉诺匝只是身份尊贵,勇力一般。别说没兵器,就算有兵器在李瑄面前也不堪一击。
现在他连挥刀自杀的机会也不存在。
“驾!”
李瑄一夹马腹,火云马再次加速。
迅速贴近论悉诺匝。
“啊……”
在两人距离不到一步的时候,李瑄探手抓住他的衣襟,将论悉诺匝从马上拽下来,然后放在他的马背上。
见论悉诺匝在挣扎大叫,李瑄很不耐,他回马来到亲卫旁边,并示意亲卫停下。
“绑了!”
李瑄将论悉诺匝从马上扔下去,令亲卫将他绑住。
“不必再去追击吐蕃残骑。”
吐蕃骑兵把兵甲丢得满地,久追或许能追上,但李瑄要处理还未结束的战事。
另一部吐蕃骑兵,被唐军共一千骑,两侧夹击,全军覆没。
弩兵也通过马匹,列阵在吐蕃士兵溃逃的路上。
至下午时,步兵赶到战场。
围追堵截,共斩首一万五千余,俘五千人。
剩下有漏网之鱼逃离国境,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但在奏折上,可以上报为“全歼来敌”。
擒拿主帅,斩擒四名最重要的大将,擒万夫长两名。
前后共歼俘六万多人。
俘虏马一万五千匹,牛两千头,军资无计。
这是近些年来,对吐蕃最大的战果。
至此,“漓水之战”圆满结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