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间,陈金昌通过东南面的一些熟人打听,果听说“玉麒麟”自回去后,闭门不出,不再为人相看风水,只留几个徒弟在外行走……
一月后,洞天迎来了一位普通而特殊的客人。
普通在于,他只是一个寻常的老人,只比别的老家伙步履稍矫健几许,若非眉眼之间的皱络,黑色的头发,几乎让人看不出他有多大年纪;之所以说特殊,因为他叫陈金昌,月许前,差点就成为了脚下这片土地的主人。
陈金昌这次来得很低调,没有带任何人来;到了洞天外,便下了车,一个人徒步过了溶洞,到了洞天谷地。
到了洞天之中,这一次,他比前面几次都要用心的感受这片土地、感受这里的阳光空气和雨露,这才愈发的感觉到一种不同。
单单站在这里,就让他觉得心怀畅快;呼吸之间,舒顺的空气润入肺中,轻微的喘息,很快平息下来,心也愈发的阔静了。
“果然是仙家福地,可惜不为我所有。”他心里叹息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了太多的遗憾。他这辈子错过的东西太多了,很多事情早就看开了,用过心、尽过力,就不生憾感。
这一次,刨除了功利之心,带着一种欣赏的怀绪,整个世界,似乎也豁然的对他放开,愈发的明晰起来,心思也愈发的坦然无咎;连那些隐现的小动物,也愈发的和人亲近,显得可爱。
他一路往前,一直走到周易的家门前。没有碰到对他吹鼻子瞪眼的那位熟人,倒也是好事。
他见周易房门打开,估摸着会有人在,便脱了鞋子,大步入屋,“有人吗?”
声音在厅堂里空荡荡的响,也没见个人出来。
“可能是出去了。”他想到。
想到这里。陈金昌也不出去找人,径自从提着的小包里拿出一溜儿茶具。
在门外的水渠里打了水,放到自个儿带来的袖珍型的加热器上加热,倒去第一泡。将第二泡茶满入三个摆成品字形的小杯中,一个人就自拿起小杯,悠游的饮起茶水来。
屋外的山湖景象,也尽收入怀中。
他早年在大陆东南部打混时日,别的东西没学着。单单将潮汕人饮茶的风头,学了尽,于是到哪里都要带着副茶具――他已经很久没有自己一个人带着茶具往外跑了。
陈金昌一口饮尽三杯茶,又自斟满,正欲待再喝去,突然抬头一看,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巨大的金黄色头颅,两眼如火炬一般的看着他面前装满了茶水的杯子。
他也不惊,举起其中一个装满茶水的小茶碗。送到大黄狗面前,“好朋友,来喝一杯茶!”
大黄狗蹲坐着身子,两条前腿如人手一般的伸出,稳稳的“捧住”递来的小茶碗,如同演练过千万遍一般的,和方才陈金昌一样,将小茶碗往嘴边递,直将茶液送入口中。
如瓶盖大小的小茶碗,比之大黄狗的嘴巴。显得太过的小。他喝上这么一小碗茶,就如同人抿了一口茶水一样,虽不解馋,但尝尝味道也足够。
他尝了尝陈金昌的茶水。摇晃了几下大脑袋,对着陈金昌呜声几下,也不知是什么意思,转头往楼上去。
大黄狗走起路来,跟猫相似,竟没有太多的声音。偌大的身躯。跑动之间,反显露出轻盈姿态。
陈金昌还没来得及反应,大黄狗的身形就消失在他面前。
很快,大黄狗又如同一阵黄风吹将下来,等陈金昌看清楚的时候,只见他嘴里轻叼着个竹雕小筒、尾巴上顶着一只稍大的茶碗,落在他面前。
竹筒和茶碗已经安稳的放置在茶几上了。
大黄狗指了指竹筒,又指了指自己的茶碗。
陈金昌并不懂大黄狗的意思,但不排除他看看那个竹筒里面的东西。
竹筒并不算精致,紫色的竹身,也不知是什么品类材质;圆圆的筒身上,粗略的刻着一株细兰,一看便知是初学者的作品。
陈金昌猜测是这栋小楼主人雕刻。
紫竹筒触手温润,不滑不腻,透着淡淡竹香。他将竹筒盖轻轻打开,露出里面的容物;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茶香清逸出来,久郁不去。
他将茶叶倒到手中一看,浓黑的茶叶,一根根的曲着,长短不相一致,形貌也不相类,看起来比之市面上十来块钱一斤的杂品还有不如,但那清郁沁人的茶香,却有让他不敢怠慢。
他几乎能想到,这是某种超极品的茶叶,经过制茶新手炮制之后的成品。若非极品的茶叶,没有这样清郁的香;若非制茶的新手,也弄不出这样难看的茶叶。
作为一个好茶之人,看到这样的糟蹋,不免心痛。
他将茶叶放入泡壶中,热水一泡,立时间,一股不算极浓,但沁人口鼻的芬芳便从茶水叶脉中涌出,随着茶叶的舒展而展放。
虽是第一泡,但陈金昌直接倒入了杯中,忍着口中之欲,先将第一杯茶请到端坐的大黄狗手中,而后自己端起第二杯茶,慢慢的嗅着茶盅升起的香雾,看着在阳光下,澄黄灿然的泛着金毫的茶色,眉目之间,是无尽的享受,连多日来略显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十分。
他看着茶色中的金色微光闪烁,不由一怔,就着从窗棂间射进来的太阳光,仔细的打量着,却发现,茶液之中,一根根极细的毫发在悬浮、飘荡、闪烁。
这是什么?
陈金昌心中闪过一个疑问,顺手从旁边的茶筒里捏起一根细茶,迎着射入窗棂的熹微光线,仔细瞧去,正瞧见那炮制好的细茶叶上,无数极细的黑色绒毛生出――原来是茶上之微毫,化入水中所致。
他笑了一笑,端起仍泛着热气的茶水,轻轻一口,抿入嘴中。
因是第一泡茶,茶香仍淡,但馥郁的香味却早已初露端倪,润人心肺;浓厚的茶味还不突出,却恰到好处的衬得水味的清甜滋润,爽人胃脾……
当周易回来的时候,正好就看着端坐在厅堂里品茶的一人一狗。他那大半筒茶叶,却已经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