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黑狗根本就不敢出营地,他就是趴在栅栏边上通过缝隙小心翼翼的往桥对面去张望,他这种军官肯定是没资格拥有望远镜的,只能眯缝着眼睛眺望远方,看着一群黑漆漆的士兵入驻到对面吉林的哨卡内。
“妈了个巴子的,真是不老少的兵啊?还都是骑兵,这高头大马怎么不像咱们平日里见的啊?”
“就这点营地还想装下这么多的士兵?哎哟扎帐篷呢?还有民夫往上运木料,我靠这是要扩建啊!”
沈黑狗旁边的小兵吓的脸都白了“怎怎么办?咱们会不会打仗啊?会不会死人啊”
“别胡说八道,都是大清国的兵,干嘛就打仗”
正说话呢,突然河对面过来十几个人影,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过来,守着桥口的士兵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一眨眼间就让那群人冲了过来。
“沈黑狗呢?大白天的关什么营门?吃饱了撑的?告诉他老朋友铁爷爷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家熟悉的桥对面吉林将军府下的关卡哨长,铁棒槌!
按说这两人平日里关系还都不错,一桥之隔一边是吉林一边是辽宁,品级也一样都是最不起眼的哨长,在新军里这就是连级干部,两人没事儿的时候喝喝酒,逛逛半掩门子,那也是一起赌一起嫖出来的交情。
沈黑狗一看是他心中安了一半,毕竟十几年的朋友了,他还不至于坑自己,想到这里打开营门就把铁棒槌给迎了进来,可是刚一碰面沈黑狗脑子一动。
嗯?不对啊,这小子比我还小两岁内,平日里哪里敢在我面前喊自己铁爷爷?这不找抽呢吗?
“我说,棒槌啊!你刚刚说什么来着?臭小子敢占我便宜”
铁棒槌也不恼呵呵一笑就进了屋子“占你点便宜那是我当你是兄弟,你还想怎么着?等我把你供起来啊?”
嘶沈黑狗倒吸一口冷气,心说不好,这话里有话“兄弟,怎么讲?”
两人搬了两条长凳对面而坐,中间隔着一个煤球炉子,上面熬着一锅中药汤,那是沈黑狗这几天有点上火专门抓的清热解毒的草药。
两人跟土匪谈判一样,身后站着各自的马弁,先不说话都瞪着眼睛开始运气。
铁棒槌噗嗤一乐“行了,上头神仙打架,咱们小鬼跟着起什么哄啊!别摆那个臭脸了,这锅里熬的什么玩意?哎呦金银花、菊花、黄连我的哥哥啊,您这火气可不小哦!”
沈黑狗苦笑一声“你们家将军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出来,我这心里能没火气吗?不怕你笑话,我这后牙床全都肿了,连蒸好的肘子肉皮都嚼不懂了”
铁棒槌没说什么,提起汤药锅把汤汁倒在海碗里“要我说哥哥你就得多歇着,伊通城里跟嫂子一起住不就得了,在这煎熬什么兄弟我也没二话,这个难处我给你解决了,您城,这个哨卡我替你看守了”
啊沈黑狗大叫一声“你要干什么?珲春派你来夺我的哨卡吗?”
“别嚷嚷,别嚷嚷,我是那泡狗屎啊?还值得珲春将军看一眼我也不瞒你说,我身后宁古塔来的统领带来两千重甲骑兵,以后就常驻在这里了”
“为了防备你们破坏木桥,所以希望能移防一下,这个桥头哨卡我们来守,你们伊通城内过好日子行不行?”
“好大的胆子!你们这是真的要造反啊?珲春这是要进攻盛京吗?”
“别别别,千万别吼,小点声”铁棒槌一幅有恃无恐的样子“军事上的事情我们这个级别的不配知道,但是我就知道我家将军尊的是皇上的命令,所以造反这个罪名你们扣不到我头上”
“从今天起,我们家将军就是宁古塔、黑龙江双料将军,正一品大员,都兴阿现在可管不了他了,就包括吉林将军现在也不如我们珲春将军官位大”
铁棒槌翘起大拇哥说道“现在我们家将军就是这个!”
沈黑狗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后牙床火烧火燎的疼啊!怎么办?现在究竟应该怎么办!
要是不抵抗就撤伊通城去,这肯定要军法从事的,可是真要抵抗就凭这点人想和对面的重骑兵对抗那就是做梦,看看身边这些从来没打过仗的兵丁吧,别看表面上还撑得住,其实一个个早就吓毛了。
铁头陀用手轻轻的扇着那碗药汤,嘴里还不闲着“别动歪心眼啊!你也是老行伍了,对面的情况你能看明白,那些战马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明跟你说吧,那都不是咱们大清的马,那是从欧罗巴运来的顿河马妈的,顿河是个什么河啊,这破名字起的”
“缴获,全都是缴获哦!从哥萨克手里缴获来的顿河马,现在你知道那些人都是什么人了吧”
吧嗒一声响,原来是沈黑狗背后的小兵吓的手里的红缨枪都掉地上了,白蜡杆子摔在地上惊了大家一身的冷汗。
沈黑狗嘴唇都哆嗦了“你你们富明阿将军也不管管?就任由你们胡闹”
“切富明阿都成病痨鬼了,再说了一个汉军旗的将军,什么时候能压过咱们镶黄旗啊?实话跟你明说了吧,现在吉林全省我们珲春将军一言而决!”
沈黑狗都快哭了“兄兄弟啊!我守土有责,真要是伊通城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啊!您就高抬手怎么样”
“我冲老天爷誓,我绝对不破坏木桥,就算上峰有命令,我也先通知你们让你们先占了木桥我们再做个抵抗的样子行不行”
这态度已经卑微的到这个份上了,沈黑狗就差跪在地上求铁棒槌了,要搁在平时铁棒槌怎么也得给几分薄面,但是今天不行沈黑狗想起那些如狼似虎的骑兵所下的死命令,后脊梁就凉。
他也不说话,眼睛只是呆呆的看着燃烧的煤球炉子,他咬着后槽牙说道“哥哥诶咱们打个赌行不行?只要你赢了,我就走如果我赢了,你就城好不好?”
说着还没等沈黑狗点头呢,铁棒槌居然一伸手把自己的右手给塞到煤炉子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