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还是中古时代的思维啊,毕竟还是受到儒家思想教养长大的思想,满清朝廷包括载淳当然知道钱的好处,也知道朝廷沒有钱是绝对不行的。
可是他们的思想还是停留在老旧的实物和金银上,丝绸是财富、瓷器是财富、茶叶珠宝香料当然也是财富。
田地、草场、山林、湖泊、河流……甚至牛羊、人口也都算朝廷的财富,唯独这个债务满大清的人谁都不会认为这也是财富。
这种思想并不是大清所独有的,整个亚洲现在基本上财政思维还是停留在最原始的流水账水平上,所谓大清的户部也不过就是算一算加减法罢了。
一年下來各省的商税是多少,农税是多少,海关税是多少,加在一起算一个总数,然后还要看各省欠多少,最后递解进京的实际数量又是多少。
算完收入就要算支出了,官员的们的俸禄,军队的饷银,河工的银两也不能差了,给列强的赔款更要算清楚……一桩桩一项项,最后得出的一个总数,那就是亏空了。
很遗憾我无法说出盈余那两个字,因为大清朝已经好几十年沒有见过盈余了,按照户部的记录好像也就是道光初年曾经有几次营收平衡,至于以后那就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
债务问題其实从道光年间就已经开始困扰朝廷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宣统一共五代帝王,就沒听说过又一年不被债务所困扰的。
朝廷穷啊,打仗需要钱,养八旗祖宗们需要钱,洋人的赔款更是需要钱……但是另一个让人困惑的现象是,纵观整个晚清,中国的白银其实是在净流入的。
你沒有听错,别看赔款赔出几亿两白银,但是实际上流出国门的实物白银并沒有多少,其中核心的原因就是白银在欧洲根本就不算货币,只有亚洲人才认白银当钱呢。
白银在欧洲就是一种相对比较贵重的矿石而已,尤其是十九世纪北美和墨西哥的银矿纷纷进入了丰产阶段,全球的白银供应平衡被打破了,供大于求是一个长期的现象。
这时候的欧洲人已经从不同国家金银兑换的比例中看见商机了,用北美矿山里产出的白银拉到中国去兑换黄金和各种名贵货物,然后运回到欧洲这样不仅能够赚取正常的商业利润,同时还可以赚取金银汇兑中的差额利润。
举个简单的例子,今年户部应该赔偿英国100万两白银的条约赔款,那么英国政府绝对不会傻傻的用船拉着这一百万两白银回国。
他们会在大清就把这一百万两白银花掉,一部分可以兑换成金子,而更多的则是用白银购买丝绸、茶叶、瓷器甚至猪鬃、皮革……等等东方特产品。
银子留在了大清,货物却被拉回了伦敦,这些货物在伦敦出售之后,政府和承包商得到的可是金本位的英镑啊。
这才是十九世纪东西方贸易的主要模式,也正因为如此纵观整个晚清市面上的白银越來越多,以银本位來衡量物价,你就会发现市场上的东西越來越贵了。
康熙年间四九城一套小四合院一二百两银子也就足够了,但是到乾隆年间同样的四合院就要八百到一千两纹银,而到了同治年间明明饱受战火摧残的大清,物价却更高了,那样的四合院沒有三四千两白银是绝对下不來的。
还有一个旁证,红顶商人胡雪岩在杭州元宝巷里的豪宅,总造价就花掉了50多万两白银,而在康熙初年朝廷整修三大殿的拨款也不过一百多万两。
难道是胡雪岩的宅子要比皇城三大殿还名贵吗,显然不是这样计算的,两百多年的贸易中国净流入白银是多少,这些白银引发的轻微通货膨胀又是多少,同治年间的五十万两购买力跟康熙年间可完全不一样。
肖乐天清楚的看到了问題的核心所在,一方面是朝廷沒有钱了,严重的赤字让中枢根本无法发挥正常的作用,试想一下一个连百官俸禄都要打折扣的朝廷,还能有什么威慑力。
而另一方面则是民间大量白银淤积,不是说中国沒有钱,而是朝廷无法动员出來,这就是一个死循环。
朝廷需要钱,但是沒有钱那就只能买官鬻爵包括加税,可是这种行为传导到民间自然会造成贪官污吏横行百姓苦不堪言。
赤贫的百姓就是社会动乱的源头,盗贼、强盗甚至叛军开始作乱地方,让原本就不好的地方经济更加雪上加霜,地方督抚们只能花钱采购武器训练军队去镇压。
这可好,原本应该递解进京的钱粮,在地方上就被花掉了,结果送到北京城的钱粮也就越來越少了。
你看看,压力又回到京师了,那么朝廷更沒钱了,就得更加的想办法,他们能有什么好办法啊,无法就是加税和买官鬻爵,实在不行去找洋人银行拆借一点,可是最后还是得还利息。
结果朝廷更把压力传递给民间了,结果弄得民间更加苦不堪言更要反抗,结果地方更要镇压,这样的死循环一圈又一圈的往下转着掉,最后将清朝的国运彻底拖到了深渊。
肖乐天知道,其实这个死循环并非无法打破,这就跟三角债一样,只要有一笔全新的资金注入进去,就能一下子切断这个向下的螺旋。
而用债务捆绑税收然后发行信用货币,则是解决这个困局的最好办法,现在乐天银行在江南发行的户部债券,其实就是用大清和乐天洋行双重的信用來进行担保,抗风险性可不是一般纸币能比的。
之前承兑了户部六百万两,但是实际上肖乐天从江南一共发行了一千万两的债券,多出的那四百万两谁都不知道,反正户部也不敢來查账,只要肖乐天能保证准备金充足就行了。
现在户部看见甜头了,又要给自己一千万两债务让他承销,肖乐天就有点犹豫了,不是说他做不到,而是说做这些事情究竟值不值。
肖乐天在思考,我帮满清度过这场危机到底对不对,先别说对我有什么好处,对这个民族和国家來说究竟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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