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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付知远卸任之后,漕政之事由漕运总兵负责。
前任漕运总兵官乃灵璧侯汤世隆,此人乃勋臣之后,是金瓯王汤和的七世孙,因辅助潘季驯修河,协助处理漕政,而被上下官员一致称赞。
汤世隆之后,现任的漕运总兵官乃新建伯王承勋。王承勋虽是袭伯爵,但他的祖上却比汤和,更令天下的读书人所知。
不错,王承勋的祖父,正是大名鼎鼎的王守仁。
王承勋袭爵后不久,即出任漕运总兵官,他比付知远到任时间更短,不过两个月而已。
现在付知远已是押着最后一船漕粮进京叙职了,现在正是漕船回空之际,这时候一般没有什么大事,故而对于新官上任后,一直提心吊胆的王承勋是松了一口气。
王承勋从公堂上退下来,回到屋里喝了盅茶。
这时候听人说督运参将到了,王承勋当即放下茶盅,然后立即吩咐道:“快请进。”
然后王承勋来到正堂,这漕运总兵府正堂面五间,上有一匾‘总制漕运之堂’。而漕运总督府就在总兵府的西侧,两署中通。
督运参将也抵达总兵府。
漕运总兵官的编制是这样的,正总兵一人,副总兵一人,然后把总十二人,其中南京二人,江南直隶二人,江北直隶二人,中都一人,浙江二人,山东一人,湖广一人,江西一人,一共一百二十多个卫所,下辖运军十二万余人,运船一万多艘。
后来正统年间副总兵革除,以督运参将副之,所以对于王承勋而言,督运参将就是他的二把手。
对于新官上任的王承勋而言,对于这位在漕二十多年的督运参将可谓十分的倚重。
现在督运参将一到即向王承勋即跪下垂头道:“大帅,你可要为我们弟兄做主啊!”
王承勋见此吃了一惊,当即将督运参将搀扶起来道:“什么事慢慢说,能做主的本镇一定替你做主。”
督运参将垂泪道:“就在数日前,漕台因为一点小事,就请王命旗牌将万把总斩了,末将再三求情也是无用,他这先斩后奏,分明是没有将我们总兵府放在眼底。”
听到这里王承勋面色凝重,他走到靠背椅前坐下然后道:“宣德年间时,朝廷命平江伯陈太保任漕运总兵官,朝拜会面之时,漕运总督按按例居于漕运总兵官之下。”
“但眼下文臣得势,文尊武卑,朝廷上下也是愈发重文轻武,这漕运的文武二院也是如此,明面上我与漕台是平起平坐,但实际在漕事上我都多要听他的。本镇的前任新璧侯为何能任漕运总兵十几年相安无事,上下一致称赞,全在于事事听了他们文臣的话。”
督运参将闻言长叹一声。
王承勋道:“至于万把总的事,前日本镇回府的时候听说了,莫说你说你求情没用,当时就是我,恐怕漕台也不会卖我这面子,所以说还是罢了,以后让弟兄们办事都是仔细些。”
督运参将道:“大帅所言极是,可是……可是自这漕台上任以来,上下弟兄都是很有不满。这一次他被弹劾,进京受责,弟兄们问是不是……”
王承勋立即打断道:“漕台整治漕政也是为了朝廷,也是为了这运河沿岸的百姓,我知你们运军日子过得苦,但朝廷那边我该帮你说话还是会说话,但是以往那一套要收敛起来了。”
督运参将道:“大帅,真不是诉苦,今年漕期太紧,江西浙江那边的漕粮都启运的太迟了,虽说现在紧赶慢赶总算到了通州仓,没有耽误了日子,但眼下已是秋后,河水太浅,这会通河又淤积,这漕船不能依时回空,那么势将耽误明年的漕运啊!”
“漕台不走还好,可以将事都推在他的身上,但若是不走,那么将来出了差错,朝廷就要问大帅了。”
王承勋闻言知道对方所言非虚,今年的漕运之事虽然已是结束,但明年的事今年就要打算。
就拿这漕期来说,山东江北的漕船都还好,但浙江江西漕船从南到北要从四五月份就要出发,然后十月抵京,抵仓后再回到浙江江西,这一来一去要十个月,所以这两地的运军也是最苦的。
还不要说路上因什么事耽搁一下,万一江南的漕船不能按时回去,那么必然耽误了明年的漕期,当上漕船回空逾限之罪。
王承勋当即摆手道:“不会的,之前漕船被焚毁,山东的官员以及言台弹劾漕台的人不少,但是朝廷令他进京叙职,将事情首尾面圣禀告。足见此事必是朝堂上哪个有份量的大臣在帮漕台说话,所以本镇看来朝廷是不会革了漕台的差事。”
督运参将心想这漕运的事王承勋虽新官上任什么都不懂,但对于朝堂上的局势还是比他这样的武将了解的深多了。
于是督运参将道:“大帅真是高见,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王承勋踱步心想,耽误了漕期就是大罪。现在付知远押着漕船上京叙职,万一从漕运总督那卸任,那么明年耽误了漕期,新任漕运总督必然追究的是他王承勋的责任。
想到这里王承勋道:“你说得是,漕运文武两院分职,向来是文督催,武督运,若是漕船回空迟了,就算是因河道淤积水浅之故,朝廷必然问责于本镇,那么依你之见当怎么办?”
督运参将当即道:“回禀大帅,而且眼瞅着就要过年,下面的官兵肯定也是着急回乡。万一河水冻住,那么船更回不去了。”
“所以若是咱们出一笔钱,一面是派人疏通会通河的河道,一面将吃重的大船分小船分次运走。”
王承勋道:“这要多少银子?为何不让漕船回空时少带一些私货呢?”
督运参将面望王承勋哀声求道:“大帅,还请大帅可怜可怜下面的弟兄。”
王承勋心软下来,摆了摆手道:“继续说吧。”
督运参将道:“钱财确实难办,但为今之计唯有请沿河州县代为疏通,弟兄们再想想办法自己也凑一些。”
王承勋道:“你说得简单,但是沿河的州县不会卖本镇的面子,此事还必须由漕台主张。”
“等新任漕台来怕是来不及了。此事唯有请大帅上奏朝廷,大帅放心,就算弟兄们白白辛苦一年,搭上这条命,也定是不敢耽搁了回空的限期。”
王承勋于心不忍,左右踱步了一阵当即道:“也罢,本镇再贴补一些,另外向朝廷再求些银子来……”
“……多谢大帅。”
“先别急着谢,这漕船回空的事,你必须给本镇办得漂亮了。”
“是,末将亲自前往临清督运。”
王承勋闻言则松了一口气。
转眼已是万历十九年十一月,这既是漕船回空的时候,也是各省的举子公车入京以备来年春闱之时。
鳌峰书院的两位讲师史继偕与翁正春正结伴从福建至京准备赴明年的礼部试。
二人身为鳌峰书院的讲师这一年讲学来,自是馆谷丰厚,一路行来也不比以往赴京寒碜,而是直接花了一笔钱乘了一艘由苏州直抵京师的座船。
这日船在山东地界的码头停泊,因还有空位,打算再拉一些山东抵京的客商。
而翁,史二人在船舱读了一会书,谈论了一会经学,以至于误了船上的饭点。二人也不懊恼就贴补了一些银子,请船娘给二人当场下面吃。
二人就在船舱里等着闲聊,继续谈起经史来。
而这时船舱正好进来一名大汉,这位大汉身形很高大,面圆脸阔,看过去很是魁梧。
这人一开口就是山东的口音:“来些吃的。”
船娘一面煮面一面道:“这位客官,只有这锅面还有些冷馒头,但这面已是让这两位客官定下了。”
这名大汉看了翁,史一眼,翁史二人微微点点头。
倒也不是二人清高,只是身为读书人多少有些‘礼不下庶人’。
那大汉道:“两位,我也不需面了,只要些面汤就冷馒头如何?”
“当得。”翁正春开口答允。
“多谢。”
不久船娘煮好了面,又拿出几个大馒头来。
翁正春,史继偕二人皆知福建本地馒头最多不过成人拳头大小,但到了北方这馒头个就要大了好几倍了。
而这大汉所食的大馒头,他们吃了半个就饱了。但大汉却拿起了馒头大嚼入肚,二人才吃了几口面,对方即消灭了一块馒头,于是又拿起另一块嚼起。
二人对此也不以为意,他们眼底,这位大汉既是粗人,当然食量颇豪,所以也是正常的。
这时翁正春与史继偕道:“现在身处这几千里运河之上,不由想起当初大宗伯在朝堂之上,曾提议海漕河漕并重之法,一如永乐年时的旧例,但此事最后却不了了之,实在令人可惜啊。”
史继偕道:“是啊,若是海运能开,我们福建举子进京也不用受此辛苦了。毕竟海上走还是方便。”
二人正说之间,忽见那大汉笑了笑。
翁正春问道:“这位兄台,可是方才我们所言有不妥之处,还望见教。”
那大汉三口两口将手里大馒头塞进嘴里再就了一口面汤喝进肚子后,又拿起第三块大馒头道:“不敢当,只是听你们说要坐船进京有些可笑,海上风浪颠簸更甚于陆上十倍,你们受得了。”
史继偕一笑然后道:“我与翁兄都是闽人,对我们而言坐船如何家常便饭,至于我也坐过几次海船,风浪丝毫不惧。”
“那我说错了,二位继续。”那人继续吃了起来,一大碗飘着些油花的面汤被他大口大口喝完,然后对付起馒头来。
翁正春,史继偕虽觉得谈天的雅兴有些被打断了,但还是边吃面边聊了下去。
“其实,据我所知朝廷不是没有打算海运,永乐十三年时罢了海运,朝廷将海运运军分为十二总,而另设一遮洋总有人七千,三百五十艘,其中不少是能装四百料的铁风船。永乐年间遮洋总仍事海运,从直沽运粮至蓟州。只是可惜后来罢海运,遮阳总名存实亡。”翁正春闻言感叹。
史继偕道:“不过隆庆五年时,王临海任漕台时重开海运,当时提议重设遮洋总,又造了不少海船,但后来海运又罢不知这些海船今在何处,如此浪费朝廷钱粮着实可惜了!”
翁正春道:“是啊,若是王临海仍在就好了,一旦实行海运,那么今日漕弊也就没有了。”
这时那大汉一声轻笑。
闻此翁正春,史继偕二人都有些不快,这大汉屡次三番地打断二人谈天。
那大汉拍了拍肚子,他已是三个馒头下肚,外加一大碗面汤,然后起身抱拳道:“二位见谅,在下是山东人士,自幼长于此乡听二位论述,不免有些异议。两位是进京赶考的孝廉吗?”
翁正春,史继偕见对方说话文绉绉的样子,不由异议问道:“兄台也是读书人?”
那大汉点点头道:“在下毕自严,淄川人士,万历十六年领乡荐,两位看我这样子不像是读书人吧,呵呵。”
翁,史二人都是大吃一惊,连忙起身道了失敬,然后自报了姓名。
毕自严道:“两位是闽人,那么方才所提的大宗伯正是天下闻名的学功先生吧!”
翁,史二人对视一眼。
翁正春笑着道:“正是,我们二人还是鳌峰书院讲师,我们入学院时,学功先生还是山长。”
毕自严闻言正色道:“不意在此遇到鳌峰书院的老师,方才失礼,还请两位受我一拜。”
二人连道不敢。
但见毕自严却不肯起来而是道:“我自幼读书,不喜欢寻章摘句作文章,就喜欢研究经世致用之学,但旁人都道我是不务正业。但后来读了学功先生的文章,其中有句话,这经义文章就是经世致用,经世致用就是经义文章,如此我才恍然大悟,从此读书才找到了诀窍。毕某能有今日都是拜学功先生所赐!”
“而今虚度光阴虽未曾见到学功先生,但能见到他两位同乡,亦是毕某之幸甚。”
翁,史二人闻言都是大笑,翁正春道:“看来是爱屋及乌了,方才我们不识兄台,也是失礼了,只是不知我们二人方才议的漕运之事,在毕兄眼底哪里出了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