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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转身离开,去找上楼的路,刚走出两步,就听见那女孩说了一句藏语,声音很低,小哥那时候还不懂藏语,自然也没听懂。
他回头就看到女孩挣扎着把头抬了起来,冲着他的方向又重复了刚才的话。
她虽然看不见,但依靠听觉判断出了小哥的位置。见小哥不吭声,女孩不停转动头部,用听觉去捕捉,确认小哥还在这里后,她忽然试探着说了一句汉语,
“你是谁?”小哥有点惊讶,但还是没有说话,女孩的脸被头发遮住,她一直在转头,行为显得有些诡异。
小哥等了等,不见女孩的下一句,便也不打算再耽搁,转身刚要离开这里,就听见女孩说道:“你如果不说话,我就叫了,他们就在上面,人很多,到时候你也跑不掉。”小哥再次站住,他从这个女孩脸上看到了一种让人讨厌的狡黠,他清楚这样的人不论是在虚张声势还是胸有成竹,下一秒都会自以为是的表达出自己能带来的优势,同时也伴随着威胁。
但这点小聪明的优势对小哥来说没用,他可以在三秒内就将这女孩捏晕过去。
“你知道我是谁?”小哥轻声道。女孩点头,
“我知道你是汉人,我能闻出你的味道,你来自山下,曾经也有一个人来自山下,但你不是他,你是来找那个人的对吧,他也是汉人。”小哥意识到这女孩的优势对他是有用的,于是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指的是谁,你又如何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谁?”女孩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那个汉人说将来一定会有人来到这里,我知道他在这里的很多事情,只要你现在带我离开这里,我就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小哥看着她脸上露出了急切又期盼的表情,还隐隐有一些对自己身处地方的厌恶与恐惧,她似乎非常急迫的想要逃离这里。
小哥点了点头,
“好。”然后走到女孩身边,伸手一下按住她的脖子,女孩立马昏迷了过去。
小哥记得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告诉过他,喜欢威胁人的人,一定不会把秘密轻易说出来。
既然如此,他心说,那还是靠自己吧。恰在这时,上方传来了动静,有人说着藏语从上面一层下来了,似乎是小哥和女孩说话惊动了上面的人,他们派人下来查看了。
小哥快速闪到一边,用垂挂的毛毡遮掩住自己的身形,静静的观察着。
空气中藏香的味道弥漫的更加浓郁了,两个藏人抬着一个炉子从他藏身的毛毡前经过,将炉子搬到女孩面前,随后从还未点燃的炉子空腔里取出东西沿着女孩的周围摆放起来。
他们的神情很是恭敬,摆放完后迅速离开。渐渐的,小哥发现这藏香似乎有些不对劲,他闻出藏香中含有一种不应该存在的,熟悉的臭味,那是尸体的味道。
不过片刻,藏香味道便浓郁得简直让人窒息,空气中充满了那种令人作呕的陈年尸臭味,同时,这味道也让女孩产生了反应,似乎这种燃骨味道对她有着强烈的刺激性,女孩看起来相当痛苦。
她的脸色也逐渐由惨白变得青灰,小哥知道她这种变化的缘故,女孩直接跳过了死亡的节点,她的身体开始尸化了。
小哥能听到女孩发出痛苦的喘息声,但是隔着厚重的毛毡看不到更具体的情况,想了想,他从藏身的地方摸了出去,来到女孩身边。
她的周围摆放着许多小小的香炉,小哥小心打开其中一只,看到里面燃烧的是一种奇怪的青白色粉末,里面还混着许多细碎的骨头,这些粉末是藏香混着某种阴干的尸体研磨出来的。
小哥直觉自己必须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些藏人又是什么人,还有他们来这里举行这种类似祭祀仪式的目的。
然而等他再次抬头,却发现那女孩已经爬了起来,用她的肘部和膝盖支撑着地面,浑身光赤着跪趴在地上,她的脑袋高高的昂起,正冲着小哥的方向诡异微笑。
小哥心中警铃大作,绷直了神经,单手捏紧了手边的香炉,以他的速度和力量,甩手的瞬间就能将对面这具女尸人撞翻出去。
但他没动,因为女孩并没有攻击他,而是以一种诡异的蜘蛛一样的姿势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爬去,速度奇快。
小哥紧跟在她后面,看到女孩穿过重重帷帐爬到了一架木楼梯前,不带一点迟疑的爬了上去,进到了喇嘛庙的上一层。
这个方向和那几个抬着香炉下来的藏民走的方向正好相反,那里有一条似乎是专门为尸化的女孩准备的楼梯,上方的入口挂满了各种黄色的古老绸缎,上面用红色藏文写成符文。
小哥心里微微一动,单手按在楼梯横木两边的长杆上,手劲一压身体就翻了上去。
然而还不等他够到门边上的黄色绸缎,身形凝空突然一滞,腰身一扭,瞬间抓住栏杆从上面倒挂下来。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冷枪擦着他发梢的残影刮过去,打在门边的木头上,那一截的木屑整个炸飞。
小哥的反应速度极快,下一枪打在他手边的上一秒,他已经抓着挂在一边的毛毡翻身跃起,在空中荡起蜷缩成一团,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一连串子弹贴着他的后背打进木楼梯里。
小哥已然将这些抛到脑后,他在空中的时候就已经捕捉到毛毡中快速移动的那抹蓝色身影。
从毛毡上跳下来,小哥紧贴着地面俯身,手按在地板上听着声音辨别那人移动的方向。
从刚才那几枪就看得出来,对方不是普通枪手,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对于对付这种人,小哥的经验太多了。他盯住蓝影移动的方向,突然一脚踹在身后的石墙上,借力绷直身体贴着地面一下滑了出去。
子弹在身后呼啸,转瞬间小哥已经穿过好几层毛毡,就地一滚,他距离那蓝影的位置已经很近,面前就有一只火炉,忽然他从地上站起来,一脚踩在火炭上。
火炭上方炸起一大团的火星,小哥借着这一跃,跳起一人多高。几乎是同时,几发子弹将炭炉打翻。
火星稀稀落落撒在地上冷却,零星的几点飞溅到毛毡上,在上面烫出几个黑籽。
但是那个位置却失去了小哥的踪影,只有还映着红光的炭屑在冒青烟,那块地方空无一人。
蓝袍人丹一脸焦急的冲过来,锐利的眼神在炭炉边不断扫视搜索。却不防头顶突然落下一道黑影,肩膀受到巨大的冲击力度,猝不及防之下他瞬间就被压得跪在地上,脖子被双膝死死箍住,那一刹那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脖子已经断掉了。
但实际上小哥并没有像对付海猴子那样钳死他的脖子腰部用力拧断,只是箍住他的死穴,猛的一转踢飞了他手里的枪。
小哥掐住蓝袍人丹的后颈,将他拎起来挡在身前,和突然从毛毡后面钻出来的几十个白袍藏民对峙,那些人手里都端着枪对准小哥。
本以为会是剑拔弩张,谁料下一秒那些白袍藏人突然整齐划一的左膝盖跪地,双手合掌抵在额前,非常恭敬的行礼。
小哥愣了一下,就见人群后方走上前一位年纪很大的蓝袍藏人,他手里捧着五彩的哈达,身体前倾弯腰,将那条代表敬畏和仰崇的五彩哈达举过头顶。
在藏族人的心目中,敬献五彩哈达真的是最高的礼仪了。而在眼下原本疑似敌对双方相互制肘的场景下,这样的行为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紧接着小哥就在那群白袍藏人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洛贡布从排头的三个藏人中起身,用非常熟练的汉语恭敬道:“我们等您很久了,张先生,请接受我们的道歉,并且接受我们献上的哈达。”小哥不动声色的看着四周的人,发现洛贡布和另外两个白袍人的腰带是红色镶银的,其余人则是青底黄纹,而被他扣在手里的蓝袍人和另外一个老蓝袍人则是红底镶金,上面繁复的绣染花纹也有区别。
他猜测这腰带应该这些藏人区分身份的标志。洛贡布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双手递过来,
“这一切都是董先生安排的,他在离开前曾说过十年之后会有人来到这里,我们已经等了三个十年,果然,在第四个十年的末尾即将来临前,您来了。”照片上是穿着蓝色藏袍的董灿,看样子董灿在这群人中身份不低。
小哥把照片翻到背面,有一行字写着
“秘密就在这里,他们会帮到你。”这些人自称他们为康巴洛人,他们居住的地方叫康巴洛,是在这雪山里的一个隐秘河谷中。
小哥到达这里时经过的蓝色绸缎一样的奇湖叫做温布贡嘎,翻译成汉语意思是蓝色雪山。
之前假意攻击洛贡布的鱼兽叫玛泊宁姆,意思很简洁明了,就叫红色大鱼,实际它在康巴洛人的典籍中,据说这种鱼兽千年可化翅,扶摇飞天九万里,而化翅形态的鱼兽则被称作迦楼罗。
苯教中有一种鸟形象的战神名为
“琼”,汉文通常译做
“金翅大鹏”,琼鸟的特点就是能吃掉和征服蛇形龙,而纳西语中则正好将这种鸟神称作
“迦楼罗”。小哥跟随着康巴洛人来到他们的地盘,他们穿过一条更为隐秘的河谷,那里堆着很多有过灼烧痕迹的玛尼堆,上面画着许多杂乱诡异的彩色花纹,组成了很奇怪的石头阵。
蓝袍藏人带着小哥走进石阵,在里面来来回回走了很多圈子,眼前忽然一亮,他们来到了一片更为宽阔的山谷。
那是一个在雪山中非同寻常,满是绿色的山谷,宛若世外桃源,有农田,有溪流,还有很多白色的石头房子。
看到这里,张杌寻只感觉到一阵牙疼,康巴洛人的地盘隐藏的这么神秘,连玛尼堆阵法都用上了,以当初马重山他们的脑子,估计也只是误打误撞进入了康巴洛人在雪山中设立的一个据点。
所以,汪家人拿走仁戈拉哇留给马重山的八角铃铛,究竟抱着什么目的?
莫非汪家那帮狗崽子是不敢见康巴洛人,所以才弄了这么个损招,那么那只羊皮地图也就很有可能是汪家人搞出来故意坑马重山的了,汪家人的目标本就是康巴洛!
那只八角铃铛除了清心明神,难道还有带路的作用?见了鬼了,八角铃铛又特么不是导航箭头,汪家人脑子是秀逗了不成。
张杌寻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有点想笑。低头扶额,视线重新回到书卷上,他盯着书页中特意加粗提示的
“玛泊宁姆”四个字看了看,嘴角的笑意忽然凝固。娘的,他知道汪家人是打着什么鬼主意了。
“闻清铃而动”!他们拿走那只八角铃铛的真正目的,是和温布贡嘎大湖里的鱼兽有关!
康巴洛人说董灿将一个可怕的恶魔关到了一扇青铜门内,但这个办法并不能一劳永逸,每隔一段时间,恶魔就会从门里出来。
而董灿之所以留在这里想办法解决恶魔,是因为他在这里遇到了一个让他内心的死水深潭泛起涟漪的女孩,那个女孩就是小哥的母亲白玛。
而对于这点,康巴洛人自私的选择了隐瞒,因为他们需要小哥帮他们对付恶魔,解决这个十年一次的灾难。
蓝袍藏人带小哥去见了他们口中所说的恶魔,在大土司房子的后屋。那个房间非常的大,里面的墙面被刻意涂染了特殊的黑色颜料,火把在里面只能照亮很小的一块,整个屋子空荡荡的,只有正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一座三人高的黑色石头雕像。
这不是藏族的神像,小哥对于各种文明非常了解,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模样的神像。
他敏锐的意识到,眼前这古怪的神像,定然是和喇嘛庙里被尸藏香尸化的女孩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