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内阁出宫。
带回了晋商通敌叛国的罪证,也带回了西山官场贪墨的罪证,依大明律,锦衣卫无有不妥的地方。
朝廷沉寂。
民间却哗然一片,对晋商的行径无不愤慨,骂声突破十八代祖宗的界限,列祖列宗无不被波及。
要不是西山仍在戒严,而不能自由进出,现在都有无数国人涌入西山,去刨晋商的祖坟。
冲天的怒火,让众多西山人战战兢兢,恐惧感甚至在犯下杀戮的锦衣卫之上。
毕竟,锦衣卫只杀了通敌叛国的晋商,株连了晋商九族,余者秋毫无犯,一旦愤怒的国人冲进来,估计怒火会牵连到全西山人和死去的祖宗。
晋商祖地,西山人不乏聪明人,知道再这样下去,祖坟难保。
于是,整个西山,进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迁坟运动。
风水先甭管好不好,先迁了再说,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迁,往深山老林迁。
夜间出没,白天休息。
西山境内,家家户户挂起了孝,不见人影,就仿佛一座鬼域似的。
刚开始时,宣大总督王崇古,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还以为西山人在为死去的晋商披麻戴孝,准备着麾下把孝麻全扯了。
而在夜中听到西山人一边挖着自家祖坟,一边骂着晋商,一边再次发送祖宗入葬,不约而同地默默让士兵、缇骑散去。
在宣府、大同、西山军队和过万名锦衣使者配合下,挖了个类似文瀛湖的大坑,然后,将死去的晋商尸身抛入其中。
坑底每填满一层,便泼洒大量的猛火油,然后,用空竹稍微架起一些,制造空隙,再继续用晋商尸身填坑,如此往复,形成烟囱,以防烧不透。
一东一西站在这几十万尸身的大坑前,王崇古、陆炳似乎体会到了上古时期秦将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的感觉。
王崇古、陆炳几乎同时将火把扔进了数十万人坑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又何况有猛火油的加持。
火焰迅速蔓延整个坑面,半个西山天空被点亮,火烧着尸,尸油助着火势,熊熊燃烧。
本来渐冷的天,让西山人有种回到夏日的热感。
可烧着的尸油味,难闻、刺鼻到极点,就连久经沙场的边镇将士和冷血无情的锦衣使者都忍耐不住,退出了火海的外围,轮班守着火海,防止火焰飞溅出来,引燃了远处的山或田地。
晋商在燃烧。
朝廷却没有闲着,皇上圣旨,免除大明朝百姓三年赋税的消息,在民间引起了重大欢庆。
两京一十三省,人人皆在颂着皇上恩德。
至少在这时,朱厚熜的圣名,超过了太祖高皇帝,超过了唐太宗,超过了秦皇汉武,超过了三皇五帝。
民心在暴涨。
朱厚熜望着系统民心从五十六,直升到八十九的民心,在欣喜三大神号彻底稳固之余,也对民心有了更多的体悟。
天下百姓要求并不多。
吃得饱饭,穿得上衣,就不会生出谋逆的心。
真正危害天下的,不是种田的人,而是当权者,是双手无有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是逐利而行的商人。
这些不知足的人!
士农工商,农人、工匠才是国家基石!
当联合了工、农,当得到了工、农的心,太平盛世就来了。
反之,当与工、农越来越远,祸端,也就越来越近了。
然而。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打江山是为了让后世儿孙不受苦,守江山的后世儿孙是坐享其成者,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百姓成了贱民。
皇权,是越来越高了,高到工、农看不见了,这大明朝,也就到了亡国的时候了。
皇权不能高,官权也不能高,既然百姓视官员为父母官,那孩子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官员理当尝过一遍。
以翰林入朝,身居高位,不是一国长久之道。
“黄锦!”
“奴婢在。”黄锦来到纱幔前,身体微微前倾,等待圣意降下。
“着旨:自即日起,非历县、府、省三级主政经历者,不得入堂官!”
朱厚熜的声音似从天际传来。
以前翰林院翰林,有“储相”的美誉,朝廷之中,也流传着“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狂语。
如今,改了!
没有当过县令、知府、巡抚,没有三级主政衙门经历,连六部堂官都当不了,就更别说九卿,以及遥远的内阁阁老了。
万岁爷这是一棍子敲在了那群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目不能视的科甲进士老爷的头上。
黄锦都能想到士林的反响了,但这和他一个宦官没什么关系,“奴婢遵旨!”
黄锦就要去拟旨,就又听到圣音传来,“着旨:从今日起,商税提升至二十税一,与农税同等!”
大明朝建立后。
太祖高皇帝就规定了商税,“二十税一”,商人地位虽低,但得到的好处是切切实实地,低廉的商税,让这二百年的大明朝商人赚得盆满钵满。
而且,随着社会风气的转变,随着籍身逐渐变得可以操控,商人慢慢突破了太祖高皇帝降给商人的诸多限制。
商人可以穿丝绸,可以买官,可以想方设法入仕,和普通工匠、农人没有什么差别,商税也该恢复正常了。
至于说会不会打击商人买卖的积极性,经商的人,和当官的人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商人追逐的钱,当官追逐的是权,有了权,其他的就都来了。
所以,大明朝不缺当官的,更不会经商的,这只是开胃小菜。
真正导致大明朝不能像宋朝那般富起来的几样东西,在锦衣卫解决完晋商的事,也要收回来了。
盐、铁、酒、茶,这不是商人能触碰或染指的,必须国营。
民心的暴涨,让朱厚熜可以不再顾忌那么多,凡是于国于民有利的,都可以放手去做。
不论动了谁的利益,不论谁挡在这条路上,只有死路一条!
连降二旨。
一向行走如猫没有声音的黄锦,脚步都沉了几步,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拟旨,传旨,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