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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听到喊声,到卫霄从天而降,不过在眨眼之间。
陪着闻君耀下楼的唐慕枫等人刚走下丽金饭店后门的台阶,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道高喊爸爸的童音声。反应快的人下意识地抬首寻望,没有反应过来的人却看到闻君耀已探出双臂,下一瞬,一颗肉球猛地从上方掷下,重重地投入闻君耀的怀中。
遭到冲撞的闻君耀,一个踉跄连续往后退了数步,其背后的保镖迅速伸手搀扶,或是霎间以自己的身板做靠墙,才堪堪止住了对方几欲跌倒的身形。
“这不是……”
虽是晚间,但丽金饭店内外灯火通明,孩子的脑袋埋在闻君耀的怀里没有暴露在众人眼前,但他身穿的衣物已经充分的出卖了他的身份。他即是之前闹场的那个,险些让唐家蒙上丑闻的孩子。唐慕枫、唐兰兄弟姐妹几个面面相觑地对视了几眼,都不明白孩子为什么会从楼上掉下来,更弄不懂孩子叫的那声爸爸是不是在喊闻君耀。如果不是,闻君耀为什么会在一刹之间举臂接住对方。假若是,那这位连唐家的太上皇都要礼让三分的年轻男子,究竟是谁,对唐家有什么意图?
因为,唐老爷子腿脚不好,加上宴会中还有许多名流要他作陪。所以,除却不见踪影的唐慕钧,唐老爷子命其余五个子女送闻君耀下楼。不提唐慕枫、唐慕卿两人看到卫霄时的惊讶,单说唐兰、唐慕文三个那难看的表情,简直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田磊离开房间的时侯说,唐慕钧让他先回去,楼下有车子在等他。唐兰等人便以为对方已经把孩子从丽金饭店转移出去,就要送回老宅了。没想到,他们受骗了!极有可能唐慕钧让田磊照看孩子,却被他们突然闯入,田磊知道没法子把孩子顺利从他们手中带走,只能让孩子藏好,自己出门通知唐慕钧来救场。
怪不得!怪不得唐慕钧来得那么快,来了就不肯走。原来,不是他不愿,而是不能离开!那孩子究竟躲在哪儿呢?唐兰、唐瑰三人把他们入房,到田磊离去之前所有的镜头都回忆了一遍,愕然发现田磊似乎在他们进门时拉过窗帘。当时,他们没多想,以为他吸烟关窗后,顺手拉了一下窗帘。现在想来,却处处都是问题。只怪,他们太不细心!
想到只要扯上孩子的几根头发就能化验,把证明甩到唐慕钧脸上,打得他哑口无言,叫知道真相后的老爷子对他生出不满,消减他的权利。并让一直缠着自己的小鬼转移报复目标的可能性,唐兰就一阵扼腕。唐兰怒责自己错过了最好的机会,更因气愤而与唐慕钧撕破了脸,极可能遭到对方的打压,心底便又烦又躁。可当她看到闻君耀紧紧的搂着孩子时,心思再次浮动起来。
“闻先生没受伤吧?把孩子交给我抱着好了。等会儿,我把孩子带上去给二……”唐兰目光闪烁地瞅着闻君耀怀里的孩子,一边观察着男人的神色,出言试探。不仅是唐兰,唐慕枫等人亦定定的凝注着在保镖的搀扶下终于站稳的男子,想听对方怎么说。
“犬子顽劣,与诸位开了个小玩笑,请你们不要介意。”闻君耀抢在唐兰把话说清楚前,微微点首致歉。那清冷的目光扫过唐家众人的脸庞,唐慕枫五人都感觉到一股刀削似的寒意。
怎么可能?
胡说的吧?
这只是个小玩笑?
他居然说长得那么像唐慕钧的孩子是他的儿子!
难道,他私下里和唐慕钧认识?那他和唐慕钧是什么关系?
唐慕钧一直否认孩子是他的,难不成,还真是个天大的巧合?
既然孩子是他的,那孩子跑到会场里的时侯,他为什么不说?因为自己的儿子长得太像唐慕钧,怕说不清楚吗?
唐家兄妹皆被闻君耀的一句话惊呆了,心海翻腾各有各的想法,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诸位送到这里就好,希望日后合作愉快。”闻君耀把对方无措的表情看在眼底,但他根本不会去管唐慕枫等人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产生了什么样的想法。说了一句场面话后,闻君耀就抱着卫霄往停车场边走。方走了两步,几辆黑色的轿车从一侧驶来,其中一辆在灯光下闪着缕缕金光的房车无声地停靠在闻君耀的脚边。
啪咔。
保镖上前一步,为闻君耀拉开车门。
闻君耀在上车前,昂首回视丽金大厦上正对着后门的,三楼处某个打开的窗户。窗边站着个男子,也正俯视着他。两人彼此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和眼神,但视线却不约而同的胶着在一起,一时无声胜有声。
回过神的唐兰等人正欲凑向闻君耀问个究竟,闻君耀却已弯腰跨进车厢,保镖紧跟着入内,啪的一声关上车门,隔绝了唐家人与外界的一切。唐慕枫兄妹五人只能带着深深的疑惑与不甘,眼睁睁的目送轿车驶向远方。
“哈哈哈……”关上窗户的唐慕钧呵呵地笑着,他被自己的儿子摆了一道。如今,他的手上还残留着那个孩子的体温。唐慕钧知道孩子很聪明,却没料到对方不仅仅是聪明,竟然能在这样的逆境之下挣出一条生路。他不得不佩服,就是生在唐家的虎狼之窝内长大的自己,小时候也未必有如此的机敏、胆量与细心。
真舍不得。唐慕钧仰躺在沙发上,回想着孩子可人的模样,和他的一言一行,心中有些酸软。他没有同孩子说谎,自己真的舍不得杀掉他,真的想放他一条生路的。可惜,要在唐家活下来,要站在唐家的顶峰,就必须舍弃这些让自己心软的东西。唐慕钧合上双眸,脑海里浮现出孩子那双乌黑的犹如名贵的黑珍珠似的大眼睛。不由得心道,其实,他的亲生儿子成了闻家的人,也不错,不是吗?
午夜,潭石市边郊的别墅内。
“我醒过来的时侯在一个小箱子里,箱子在动,还听见水的声音。我喊人喊得喉咙也干了,也没有人来救宝宝。箱子里很黑,不知道过了几个钟头,我觉得很饿,饿得肚子疼,头也疼疼,可是没人给宝宝吃的。后来,宝宝又睡着了,醒过来的时侯看到很多不认识的人……”
“他们没送你去找警察,把你留在家里了?那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宝宝被人偷出来卖掉了,宝宝悄悄逃走。”
“怎么遇到冯耀春的?”
“路上遇到的。”
“你一住就住了两年?”
“爸爸,你是在怪宝宝么?”卫霄与闻君耀靠在床头说着夜话,由卫霄开口报告两年来的经历。卫霄避重就轻的说了一些似真似假的经过,接着两人一问一答,当闻君耀提出颇有讽刺意味的问题时,卫霄嘟起小嘴,斜视着对方道:“宝宝不乖,没有找到警察叔叔送宝宝回家。不过,爸爸有找人来救宝宝吗?”
“……”
卫霄的疑问,使闻君耀陷入了沉默。他没有回答卫霄的问题,卫霄在这片无言的静默中,慢慢沉下了心。看来,自己果然没猜错,闻君耀、或者应该说闻家人,并没有找自己。卫霄早已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没有伤心、生气。卫霄只是奇怪,奇怪于闻君耀为什么不骗自己,对方明明知道自己不笨,他不说话的话很容易猜到其中的缘故。
可是,闻君耀宁可自己对他生出不满,也不愿意欺骗自己。就像刚才,在宴会上看到自己不相认,却在他求救的时侯,豁出自己会受伤的可能亦伸手救了他一样。一边,看似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另一面,又仿佛确实关心着自己。卫霄不明白,也弄不懂,闻君耀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今,无论明面上还是暗处,都藏着各种恶意的杀机。接下去,他肯定还是要回闻家。闻君耀是闻家新任的掌权人,卫霄不愿时刻防备着对方,他想在回家之前弄清楚对方究竟是怎么想的。卫霄抬起小下巴,探出小胖手捏住闻君耀的手指,眼巴巴地望着他询问道:“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宝宝?”
“……”
闻君耀凝望着身前一脸渴望得到答复的孩子,双方对视良久。半晌后,闻君耀首先移开目光,轻叹了一声,微微垂下了眼眸。
卫霄一直注视着闻君耀的神情,好几次以为对方要开口说话时,男人又合上了双唇。此刻,卫霄见他那避而不谈的模样,心急地摇了摇手心里握着的食指,拧着小眉头追问道:“爸爸,你是不是也以为宝宝是灾星?所以不喜欢宝宝?”
“我……”
就在卫霄提着心,以为闻君耀会说出答案的时侯。身侧的男人忽然脸色剧变,眼神由冷静转为痛苦,眉宇深锁脸皮神经质的抽动着。他一把挥开了卫霄握着他的手,十指如钩般的扣入棉被中,下一刻又紧握成拳,猛地挥打自己的脑袋,甚至用自己的头去撞床头板。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卫霄看愣了,一刹间不知怎么反应。只能旁观着闻君耀在床上翻滚,一次次地用拳头捶脑袋,手指抠破了掌心,嘴唇咬得淌血,额角上流下密密层层的冷汗,一点一滴的渗入棉被和床单里……
片刻之后,闻君耀的痛楚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加剧烈。他头上的青筋炸了开来,手脚都开始抽筋,在床上不停地抖动着。想到对方才救过自己,卫霄看得不忍,转身背对着闻君耀,双手合十,开始咏诵经文。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卫霄一字一句的默念着佛经,不知是不是真的起了作用,卫霄感觉耳畔痛苦的挣扎声慢慢减弱了。半小时后,卫霄转过头,看到闻君耀已经躺在床上睡熟了,如果,不是那床湿漉漉的乱成一团的棉被,不是男人额角的汗滴和嘴唇上的鲜血,他都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一切。
闻君耀病了?脑子里生了个肿瘤?他不在的两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在他没有离开闻家前,闻君耀已经在承受着这样的折磨了?
卫霄没能得到答案,反倒生出了更多的疑问。他低头看着睡梦中仍皱着眉峰的闻君耀,默默地摇了摇脑袋。跳下床从衣柜里翻出干爽的蚕丝被,用力拉出来送到床上,替闻君耀盖好。自己也回到小床上钻入被窝,带着许多的问题,在背诵佛经的过程中,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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