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仍是简单的白粥馒头,李壬吃完也没见李知谨从房中出来,他按捺住进屋问个究竟的念头,从前屋柜台上拿了笔墨纸砚,便往后院走去。
然而当他准备进屋时,却被南乐叫住了。
“壬儿,你爹让你到他那儿去一趟。”
李壬回头,终于忍不住问道:
“娘,爹到底是什么身份?”
南乐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李壬会这么问,她失笑道:
“傻孩子,你爹还能有什么身份!”
李壬道:
“可是,爹明明不是凡人,他……”
南乐打断道:
“行了,他会给你解释的,快去吧,他在房里等着呢!”
南乐说完对李壬挥了挥手,示意他不造再问,李壬只好来到了院里父母居住的那间屋子前。
李壬有些忐忑地推开半掩的木门,便看到李知谨坐在桌前,拿着一块木头,仔细雕刻着。
他走进屋里,李知谨似乎没察觉到一般。李壬盯着父亲出神雕刻的样子,不忍打断。
李知谨平日里极少外出,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副双眼无神的模样,也不怎么与人说话。
但此时他拿着刻刀,眼中却似乎有了光芒。
他的额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彰显着他已不再年轻,他拿着刻刀的手沉稳有力,没有丝毫颤抖。
一片片木屑在刻刀舞动间飘落下来,那木块也渐渐成型,有了身体,四肢,却缺少五官。
他雕刻的是一个女子,这女子荆钗布裙,但难掩身段的窈窕。
李知谨的神情有些疲惫,似乎他的生命都随着刻下的一道道线条流入了手中的木雕。
他雕完身体后,又雕刻了鼻子,嘴唇。
这个木雕快要完成了,只要再刻上一双眼睛。
李壬忽然觉得这木雕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心中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只要李知谨刻下吗一双眼睛,这木雕便会活过来。
但李知谨忽然停下了双手,不动了。
李壬看着他握住木雕和刻刀的双手,似乎在期待着它们继续舞动。
李知谨却长出了口气,将木雕与刻刀放回桌上,抬头道:
“你来了。”
李壬顿时感到心中一阵烦闷,那木雕站在桌上,如同一个活生生的人,唯独缺少一双眼睛。
但缺了这双眼睛,她便只是个木雕罢了。
李壬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不刻了,她还没有眼睛?”
李知谨摇头道:
“一个木雕而已,有眼睛又如何,它又看不见,也听不见。”
李壬怔了怔,看向桌上木雕,果然除了眼睛外,这木雕也没有耳朵。
一个木雕罢了,我问这么多干什么。
李壬不再去想,问李知谨道:
“父亲,你唤我来做什么?”
二人不像寻常父子,倒像大户人家中的父子关系,甚至更为生疏。
李壬似乎没见父亲流露出过什么表情,往日里,甚至数天都见不到李知谨出门。
年幼时候,李壬还经常往李知谨房里跑,但不知何时起,自己也不愿意跑了,毕竟没几个孩子愿意总是面对一个寡言少语的冷漠脸庞。
他听说过一些父亲的事迹。
李知谨十几年前孤身一人出现在斜星村,那时候他在僧伽蓝山脚刚好有一户人家搬走,他便租下院子,开了一家店,卖一些木雕,大多为一些只有志异书籍上才会出现的奇兽异鸟。当时村人都把他当成木匠,但有人上门找做木匠活,他却从来不接。
众人也不见他有什么收入,也从未见他去别处买一些吃食之类,都道他是个怪人。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颠覆了所有人的观念。
李知谨来到斜星村一年后,竟突然找上县里南家武馆,下了一封战书,战书写着,若南家无人是他敌手,便要答应他一件事。
南家当然不能忍,然而南占开几位徒弟轮番上阵,就连南武行也出手,却都不是一合之敌。
南占开当时正值壮年,正是处于实力巅峰,与李知谨交手后,也被打败。
南家认赌服输,只好答应李知谨的条件,不想李知谨却提出,要娶南家三小姐南乐为妻。
南占开一口拒绝,表示就算以死相拼,也不愿委屈了女儿,但南乐却出人意料地答应了下来。
甚至不顾她父亲与大哥的阻止,当日便与李知谨去了斜星村的家中。
南占开气的差点没大病一场,气头上便宣言不再认这个女儿。
从此,南乐与南家几乎没了来往。
但两年后,李壬呱呱坠地,南占开却亲自上门送了贺礼。
毕竟人年纪大了,心便越来越软,甚至李壬还小时,南占开还会经常来探望。待李壬长大一些后,便是李壬主动去南家玩耍了。
不过近几年,却是淡了往来。
南家败于李知谨手下的事,知情人都没怎么宣扬,不过李壬倒是知道的。几岁的时候,李壬知道南家绝学不传外姓,他还缠着父亲教自己武功,但李知谨总是无动于衷。
……
屋里,李壬出神地想着这些过往,心中感叹:“没想到……父亲却是仙道中人……”
李知谨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李壬坐下。
待李壬坐下后,李知谨淡淡道:
“你昨晚去了僧伽蓝寺,可有什么收获?”
李壬一惊,自己夜探僧伽蓝寺之事,父亲又是如何知道的,而且那日斩杀张豹后,他也是一语道破自己道纹初成之事。
“爹,难道昨夜,你也在山上?”
李知谨摇头道:
“我不在,我问什么,你回答便是了。”
李壬不清楚父亲是否知晓自己上山的缘故是因为黑牌梦境内易尘生的指引,他想了想,既然黑牌之事自己之前没告诉父亲,这上山的原因不提也罢,等他问了再想该如何说。
于是略过了上山的原因道:
“昨夜得了慧光大师的一串佛珠,还有一本大威降龙心法。”
李知谨点了点头,居然什么都没问,只是说道:
“你可知佛家修行法门与我仙道有何区别?”
李壬当然不知,这正是他此刻疑惑的,于是摇头道:
“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