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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尊巨影从浓雾中出现,他们身后燃着熊熊烈火,是佛焚尽一切烦恼的智慧。
赤面暴眼的忿怒相,是大威德,大无畏,大胜利。
伏恶之势谓之大威,护善之功谓之大德。
菩萨低眉,金刚怒目!
李壬看清了这两尊护法金刚的模样。
一尊金刚颈上挂着串串人头念珠,是斩下的无明,人的痴念,另一尊金刚手持骷髅碗,碗内鲜血混杂内脏,是众生的贪心。
金刚是佛门护法,有着难以形容的威猛力,来自于舍弃一切本我护卫佛法的大牺牲!
不允许任何人通过这山门。
但李壬有无论如何都要通过的理由,纵然少年瘦弱的身影,在凶神恶煞的巨影衬托下分外渺小。
因为他要活。
倒提匕首的少年一步一步往前走去,一股难以形容的威压笼罩在他身躯上,几乎让人窒息。
他迈动脚步时,又强烈地咳嗽起来,不停的咳嗽伴随着躁动的鲜血和燃烧的意志,让他白皙的脸上泛起异样的嫣红。
一步步接近。
可怖的巨像仍纹丝不动,然而霎时,那串串人头念珠,却都变得与李壬的面容一模一样。
同时,骷髅碗内,那颗心脏猛烈鼓胀收缩,如同海绵般吸干了碗里鲜血后,又骤然萎缩下去,浸入鲜血之中。
人头攒动,嘈杂地喊叫私语着。
心脏跳动,李壬感到自己胸腔内亦一下一下收紧,烦闷得直要吐出鲜血。
那些头颅纷扰地说着。
“仙人…这个世界上真有仙人吗…”
“我想去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又做梦了,梦里是谁,谁是我?”
他忽然不知道手中冷铁应指向何方,眼前的一个个头颅,都是鲜活的自己啊。
或兴奋,或失落,或大笑,或哭泣。
李壬感动到简直要流下眼泪,人都是最爱自己的,这一群自己,让他爱到了极致,于是他泪水终于流出眼眶。
他哭泣时,又提起寒冷的刀锋,对着这些头颅刺去,一个接着一个。
冷铁与坚硬的头骨碰撞终于卷刃,最终迟滞却坚定地挤入那颗心脏。
看着咕哝翻涌着的鲜血,他仰起泪流满面的脸庞,向天吼道:
“不!你们不是我!我,才是我啊!”
浓雾忽然散了,僧伽蓝寺的山门终于清晰,山门旁,两尊金刚木雕泥塑,没有丝毫生机。
冷风刮来,李壬心中燥热淡去几分,那诵经声却变得更宏大了,毫无阻碍地传入耳中,几乎让人血液沸腾。
山谷内,匍匐的寺院终于现出身影,朱墙黄瓦的大殿光芒无量,宝光湛然。
李壬决然入内。
……
僧伽蓝寺依山而建,从山门进去是一处百丈见方,石砖铺开的广场。
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阁沿着山势低伏而上,,再后面是一片塔林。
李壬望向前方,一片空旷黑暗中,大雄宝殿辉光四射,仿佛处于另一个世界。
“当——”
一声突如其来的钟鸣在山谷中回荡开来。
李壬踏上天王殿到大雄宝殿的三十三级石阶。
仿佛登临三十三天,石阶渐次落于身后,种种异象生出,天降异像,地涌金莲,虚空生花。
耳畔诵经声似鬼哭,如梵唱。
“放下吧……放下屠刀……”
诡异的佛音化为长虫,在耳洞中扭动钻入,热汗渐渐从李壬鼻尖发际沁出,汇在下巴上,滴滴落下。
好热!
李壬一把撕开衣襟,里衣“撕拉”一声,胸口袒露在冷风中。
深吸几口寒冷的空气,李壬终于到了大雄宝殿门口,大殿洞开,里面光景一览无余。
寺内上百僧众几乎全都汇聚在此,伏身围绕大殿中央一座如山般庞大的青铜大佛。
佛像有莲座三层,每一莲瓣上皆浮刻一尊佛,合计一千尊,念珠持瓶,低眉垂首。莲台之上亦分三层,每层有四面,浮雕着四尊大佛。整座青铜大佛上,统计一千零一十二尊佛。
伏身僧众大多穿着灰袍,偶尔还有身披红缎绣金袈裟的,在大佛四周绕做一个个环,如一串盘好的檀木佛珠。
然而他们参拜的却不是那毗卢遮那佛像,而是青铜佛像顶上坐着的,一个身穿奇异黑白僧袍的年轻僧人。
大殿门口的李壬愣住了。
这年轻僧人形貌可怖。
他左脸面如冠玉宝相庄严,右脸却形同枯木状似恶鬼。
这么一张脸,配着黑白分明的僧袍,使人下意识便想起生死、枯荣。
他双目微阖,一手食指与拇指相接,一手掌心向上,结就转轮法印,似佛陀说法。
怪异的诵经声便是从他身下众僧口中传出。
李壬忽然强烈地直觉出,自己此行目的,便应在这怪异的僧人身上。
他不知道天诛究竟是什么,但是他相信易尘生的话,于是他来到了这里。
此刻,他便感受到了一种冥冥中存着在的玄机,那是夙世轮回的注定。
他摸了摸怀中的黑牌,捏紧拳头,就这样毫不迟疑地直直往青铜大佛脚底走去。
众僧对他视而不见,低垂的脸孔神色各异。
一僧面带微笑,神情庄严圣洁,似乎眼前便是彼岸的大解脱。
一僧神色狰狞,双目血红,仿佛正在阿鼻地狱受着无尽折磨。
李壬从这群可怖的诡异僧人中穿过,大步走到佛像底下,仰首看去。
那异僧张开双瞳,昙花一现般微微一笑。
那眸子是沧桑深邃的,如同历经万世之劫,然而这笑容浮现在那可怖的脸上,让李壬心中发寒。
惊退几步,那异僧却闭上双眼,没了动静。
李壬对着身旁一个灰袍僧人喊道:
“喂,和尚!你们着魔了吗!”
却并未得到回应,李壬扯住他的衣领,用力摇晃。
“喂,喂!和尚!”
那和尚不为所动,眼神痴痴呆呆的,口中依旧念个不休。
“我让你看这边!”
李壬扬手重重往他脸上掴去,口水从他嘴角淌出,嘴里却仍呜啦呜啦的。
他气喘吁吁地把那和尚放下了,那和尚却又匍匐诵起经来。
李壬跌跌撞撞奔到青铜佛像底下,抓着莲瓣仰头吼道:
“你是什么妖怪!”
黑袍和尚纹丝不动,李壬欲要攀上佛像,却感到一股沛然巨力从佛像中涌起,他身形顿时倒飞出去,撞翻数个和尚,摔倒在地。
“可恶!”
李壬爬起来捏紧拳头,将木灵寒气尽数凝聚于拳上,大吼一声,往前冲去。
“砰!”
沉闷的声音响起,李壬被弹得高高飞起,喷出一大口鲜血。
当他摔倒在地时,感到身体瘫软,一股疲惫之感充斥了全身。
那年轻僧人就在青铜大佛顶端坐着,纹丝不动,却让李壬心中泛起深深的无力之感。
躺在大殿角落,忽然,余光望见洞开的大殿后门火光闪动。转头望去,只见那边火影摇曳,忽明忽暗。
李壬深吸一口气,费劲地撑起身体,往那边走去。
大殿后并未着火,着火的是藏经阁。
藏经阁是座圆形木楼,上下三层,此时被熊熊烈焰吞没。
而火光外,竟有一人影定定站着,终于发现一个不同的僧人,李壬有些惊喜地快步朝那靠近。
“慧光大师!”
李壬认出眼前白眉长须,身披袈裟之人。
慧光痴痴望着藏经阁,白眉长须都被高温撩焦,却毫不动弹,并未答话。
李壬试探着问道:
“敢问……大师,庙内究竟发生了何事?”
慧光终究与普通僧众不同,虽然眼神僵直,口中呢喃李壬却能听清一二:
“自他幼时进寺,皆言此子夙根非凡,具宿慧,老衲予法号“觉性”,望其大觉顿悟!”
“觉性,觉性……竟是这般根性……”
李壬提高声音道:
“大师?”
慧光转头,枯瘦的脸上火光明暗不定:
“少年,你又如何阻止得了他。”
他双手合十,摇头叹道:
“也罢,你能来到此处,亦有因果,贫僧且为你讲个故事……”
藏经阁在老僧身后犹如巨型火炬,热浪涌动,经幡焚起,声如破帛。
慧光不顾李壬是否愿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那年苦行,我捡到一个弃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