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五十二章 一世信物二更

（一）

羲和看着青华手中的竹哨，青绿的颜色，在他素白修长的手指间显得十分好看。麺魗芈伤竹哨有十二支，合并在了一起。羲和眼梢染上笑意，问：“给我做的？”羲和一眼就喜欢上了青华做的小玩意，而在她的记忆当中，还不曾有哪个送她这样的东西。青华是第一个。

青华手指绕转了一下那竹哨，道：“你试试，唔应当可以吹得响。”

羲和眯着带笑的眼睛伸手接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下，而后当真放到唇边试着吹了一下。十二支哨，每支哨有着不同的音色，相互变换来吹，竟也吹得出一支像样的曲子。

用竹哨吹出来的曲子，在月色怡人夜风习习的环境下十分应景，声音柔和清亮，婉转悱恻。羲和一直吹着，青华便一直听着，他脑海当中却浮现出许许多多的画面轹。

形形色色的七宝芳斋林里，结满了果实。树下，羲和席地而坐，绛紫色的裙摆铺了一地，他便倒头枕在羲和的腿上，睡起了瞌睡。那个时候，他是阖着双眼，可即便是阖着双眼，羲和的模样也仍旧是挥之不去。羲和身上若有若无的十分柔和温馨的味道，羲和的音容笑貌，总是在不知不觉地触动着他内心最深沉最隐晦的角落。

他失眠，羲和便摘了细长的叶子，为他吹曲子。羲和吹得很好听，从开始到结束，他都有很认真地听。

他有些喜欢亲近这位龙族女子。不仅仅是从七宝芳斋林伊始，从她来了东极，不知不觉就有些喜欢亲近了箅。

只是他一直都不以为意。等到发现的时候，许多事情都已经错出一步。

幽幽的竹哨声，在山谷之中久久回荡。青华毫无保留地赞道：“你吹得很好。”

羲和满意地端详着手里的竹哨，扬着眉梢浅浅笑道：“你做得也很好。”

“将它收好”，青华道，“这是我们的信物，你不许弄丢了。往后，不论我在哪里，在做什么，只要你吹响这个，我就会来你身边。”

羲和笑问：“不论你在哪里？不论你在做什么？只要我找你，你就会来？”

青华郑重地“嗯”了一声。从此往后，纵使是青华别的什么都没能做好，这一个承诺，他一直坚持着，再也没丢弃过。况且，他对羲和许的所有诺言，也都终其一生去实现，一个都没有落下。他别的什么，都能够做得很好，羡煞旁人。

小青竹跑得酣畅淋漓，回来之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累得直喘气，问青华：“师、师父，你有没有觉得我跑得快了些？”

青华眼睛都没眨一下，就道：“在现有的基础上，继续努力。”

小青竹努着嘴：“可是我现在觉得很饿。”

青华：“深呼吸，吸收天地灵气。”

（二）

羲和抽了抽眼皮，看着小青竹果真端端正正地坐着，开始吸收所谓的天地灵气。在强烈的心理作用下，小青竹觉得自己真的吸收到了天地灵气，内心感到很充实很饱满，精神也不再饥饿。并坚信着，像他这样勤奋地跟着青华修炼，不日一定能够成长为一代厉害的鬼妖。

在山谷歇了一晚之后，青华与羲和赶着天明的日出继续向凉山行走。小青竹昨夜十分疲累，上路的时候还趴在伞里面呼呼大睡。

他们再走了三两日才逐渐靠近了凉山。不得不说，在这三两日里，小青竹每每一入夜便会勤奋修习，青华会在关口处给予他指点。除了在心理作用上小青竹觉得自己进步了以外，在事实上他也着实是进步了。以竹枝攻击树木，显得灵活有力了许多，已能将一棵树的树干贯穿。还有跑也比以往跑得更快了些，在他这个年纪十分难得。

但小青竹是一个十分爱讨乖又有依赖的男孩子，每进步一点，他就会扭捏地问青华：“师父，你觉得我做得怎么样呢？有没有比平时更好一些呢？”

奈何青华说不出多鼓舞人心的话，每每就都是同一句：“在现有的基础上继续努力。”这句鼓励的话，刚开始小青竹听了觉得很新鲜，也很鼓舞，可后来每次都听到一样的话，渐渐就感到不能从青华的那句话中得到鼓舞了。

于是小青竹就私下问羲和：“茹亦姑姑，师父每次都那样说让我在现有的基础上继续努力，他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进步啊？”

羲和掂了掂下巴，道：“唔，你师父这个人不怎么会说话，大抵他不会轻易将煽情的话挂在嘴巴边上。就好比他从来不会跟我说‘茹亦你生得很美，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一样。虽然不说，但事实上就是如此。你师父能够那样对你说，说明你确实是进步得不能再进步了，如若没有进步他就不会那么说了。所以你没有必要这么忧虑。等有到哪一天，他说让你在现有的基础上保持的话，也就说明你出师了，就再也不用进步了。”

小青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瞅了一眼那边正烤着野味的青华，崇拜之情更甚，觉得青华是个严谨的师父，教他不虚荣不浮躁。他在青华手下学习，有朝一日要是能够得到青华的直白的夸赞的话，就已经够他受用一生了。

后来，青华将烤好的肉递给小青竹，小青竹很感动，跟着青华说了几句悄悄话，而后大声道：“谢谢师父！”随后自己蹲去一边啃肉去了。

青华另拿了一些烤肉过来，不让羲和伸手去碰，而且撕下肉一口一口地喂羲和。喂着喂着，青华就似笑非笑闲话道：“听说，你因为我没有夸赞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而耿耿于怀？”

（三）

羲和险些噎住，面瘫：“有吗？哦你是说方才我给竹子做思想工作吗，你知道我那样说完全只是打一个比方并没有多余的意思。”羲和暗暗下了心思，以后再也不给小青竹做思想工作了。

青华笑了起来，看着羲和，那笑十分柔美，双目如春暖一般晕开，道：“你确实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谁都及不上你。”

羲和愣了愣，问：“那有一天我不美了呢？”

青华脱口道：“那也休想不跟我，去便宜了别人。”在这方面，青华委实是很小气，觉得若要是别的人与羲和多说了几句话亦或是多做出什么行为，都是从他这里占了便宜。更别说让羲和去和别人在一起。

到达了凉山之后，青华与羲和站在山脚下，往上仰望。没想到的是，凉山是一座靠阴的山峰，阳光照射不过来，整个有一种阴森森凉飕飕的气氛。且山峰不大，真个山面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墓碑，坟墓。

小青竹瑟缩道：“真的、真的是一座鬼山呀~~听说入口，在半山腰上，有一座最大的碑门，我们真的、真的要进去吗？”

青华牵着的马似乎显得极为不安分，踢着蹄子，若不是青华拉着马绳，恐早已经飞奔离去。羲和若有若无地蹙眉，眯着双目看着半山腰，再看了看那马儿，与青华道：“让它走罢。”

青华闻言手一松，听了羲和的话放开了马。那匹马当即掉头就往回跑去。

羲和正色问：“当真要进去？”

青华道：“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进去。”

羲和倏而勾一勾唇角，嘴角噙着一抹懒洋洋带着些邪气的笑意，那一刻青华没有留心，她与平素简直判若两人，慵懒道：“里面是有什么东西值得你非进去不可？万一丧了命也不觉得可惜？”

青华挑眉，看着羲和，显露出非凡的自信：“我没有考虑过你说的这种结果。”说着便侧头看了一眼瑟缩的小青竹，又道，“你在外面等罢，找个地方躲起来。若两日我们还没有出来，你便自行离去。”说着想了想，再看向羲和道，“你也不进去了，和他一起在外面等两日。不过应当用不了两日，半日差不多。”

羲和悠然地吹了一声口哨，道：“来都来了你才这样说，那何不让我与竹子一起在川州等你？眼下这荒郊野岭的，竹子尚且好寻宿处，但我恐怕不行。”

小青竹一听，立马鼓起勇气道：“我、我恐怕、恐怕也不行！外面坏人多，我万一遇上打不过又跑不过的，就挂啦！而且、而且人们有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刻舍师父而去呢！我、我是万万做不到那样的！我不是那样忘恩负义的徒弟！我、我我也要一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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