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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了招手,示意张屠户把耳朵凑过来,杜开声如蚊蚋:“等会儿小僧戳你一下,你就赌小,戳你两下,押大,懂不?”
张屠户眼睛一亮,郑重的点了点头。
商量好了,杜开把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腿上。
“叮当”“叮当”“叮叮当当”
庄家把色子摇得震天响。
杜开闭上眼睛,内劲灌注于双耳之上,仔细聆听。
“啪!”
色盅落在桌子上,杜开陡然睁眼,正要提示张屠户下注,冷不丁的看到不远处一张脸,吓得手一哆嗦。
就在隔着四五个人的地方,丁小顺拉着一张黄脸,眼睛眨也不眨的瞅着杜开,见杜开看过来,他伸出两只手指,戳了戳自己的眼睛,随后指向杜开,好像再说“放老实点,老子正盯着你呢”,随后眼睛微眯,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真是阴魂不散啊!”杜开皱起了眉头,心里那个气啊,你一个看门的,跑进来盯着我干嘛,未免管得太宽了点。
两人正眉来眼去,互相放电,一张异乎寻常粗豪和肥胖的大脸突然出现在两人视线中间,张屠户歪着脑袋看着杜开,一脸的茫然,小声委屈的问道:“小佛爷,你刚刚说戳我一下,押小,戳两下押大,没告诉我戳三下是什么意思啊!”
“我怕你出错,先试试你的反应而已。”杜开随便找了个借口。
张屠户嘿嘿一笑,有点小得意:“我的反应还不错吧!”
“还行吧。行了,咱们看下一把。”杜开敷衍了一句。
张屠户乖乖的把头缩了回去,丁小顺那张阴郁的黄脸又露了出来。
杜开虽然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但肚子虚的感觉却要强烈得多,也更要命。好不容易进入赌坊,有希望赚点活命钱,他可不想就这么乖乖的放弃。
“靠内劲赢钱应该不算抽老千吧。”他自己安慰着自己,索性再也不看那张让人生厌的臭脸,目光落在庄家的色盅上,专注的听起了色子碰撞的脆响。
“啪!”随着色盅落桌,庄家大喊一声:“下注了各位!下注咯!”
杜开深吸一口气,淡定的戳了张屠户一下。还别说,别看张屠户胖得都快成肉山了,可他的肉却硬得可以,好像还蛮有肌肉的,并不是虚胖。
感受到杜开的指示,张屠户虎躯一震,看了看手中的十两银子,脸色一阵阴晴不定,最终牙一咬,小心的用粗大的手指捏出一两来,迟疑不定的放在了小的位置上。
事到临头,到了放银子的关键时刻,他居然对杜开又有点犯起疑心病来。
看来银子的魔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看着张屠户这么一个大块头表现出的那种畏畏缩缩的怂样,杜开心里那个气啊,老子冒着生命的危险,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帮你赢钱,你特么还这么不痛快,刚才的一大堆话算是白说了!哎,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很快,该下注的都下完了,只有张屠户的手还按在那一小块可怜的银子上。
庄家鄙夷的瞪着他,大叫道:“买定离手了!”
张屠户讪讪一笑,这才放下银子,抽回手来。
杜开有心骂他几句,终究还是忍住了,一个劲儿的掐着太阳穴,做着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不生气。
“大!”“大!”“大!”
“小!”“小!”“小!”
在一大堆人面目狰狞的咆哮声中,庄家淡定的打开色盅。
三个色子,三个点数:三,二,三。
小!
一片哀嚎与欢呼爆发出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赢了!”张屠户大叫一声,大手一抓,麻利的拿回二两银子。
赌大小的规则很简单,有三种情况可能发生:押中了,拿双倍赌注;输了,赌注赔给庄家;色子出现三个一样的点数,那就是豹子,大小通吃,庄家独赢。张屠户下了一两银子的注赌小,赢了,所以可以拿回二两银子,赚了一两。
看着张屠户手舞足蹈的样子,杜开再也保持不住得道小神僧的形象,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的哼哼道:“刚才一下子下这么大,你可真是信任小僧啊。哎,我佛慈悲,奈何世人皆痴,总是执迷不悟。”
张屠户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讽刺意味,深感羞耻,不由老脸一红,眼珠微转,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以前输得太狠,已经是输怕了。还有,说出来不怕小佛爷您笑话,就我带来的这十两银子,还是偷的我老婆的嫁妆钱呢。”
我靠,真的假的,有够无耻的!
杜开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感觉自己深深的败给了他。
张屠户见状,赶紧亡羊补牢道:“小佛爷一心救我,我却不够争气,都是我的错。不过您放心,下次我一定多下!”
杜开没有说话,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现在既然装成一心救人的和尚,那就不可能再直接参赌了,如此一来,他便只能把希望放在张屠户身上,可张屠户这人似乎有点不靠谱,如果赢完钱他拍拍屁股走人,一推二六五,自己怎么办,喝西北风去啊!
不行,这事还得先说清楚才好。
想到这里,杜开也不急着继续听色子了,招手示意让张屠户再把耳朵凑过来,道:“你也看到了,小僧可以帮你赢钱转运,但这样一来,哪怕是为了救人,小僧也是等同于犯了赌戒,大大的对不住诸天佛祖和菩萨,事后必须要多多念经,多多烧香,以求赎罪。念经倒是没问题,可小僧身无长物,这香火钱……”
张屠户闻琴声而知雅意,立刻肃容打起了保证:“小佛爷您之所以破戒,完全是为了救我,我怎能让大师因此遭佛祖怪罪,您放心,我张屠户敢对佛祖发誓,待会儿赢的钱,我一半都交给您,绝不会让您缺了香火钱!”
“额米豆腐,我佛慈悲,传我救人之法,可若有人敢恩将仇报,期满佛祖,小僧必要让他见识一下佛祖怒目金刚的一面!”
杜开看似喃喃自语,实际却是特意说给张屠户听,这叫什么来着,对,恩威并济。
说完,他偷眼一瞧,见张屠户不敢再说话,满脸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由暗自得意一笑,看来这钱跑不了了。
两人一阵耳语,错过了一次下注的机会,庄家已经再次摇起了色盅。
色盅摇定,杜开果断地戳了张屠户两下。
有了上次的教训,张屠户赌得大了一些,拿出五两银子押了大。
盅开,果然是大!
一下子赢了五两银子!
张屠户大喜,再看向杜开的眼神,已经是满满的震惊,信服,和崇拜。
一次可能是偶然,两次押对的几率可就小了许多。
尼玛,真是佛祖转世,下来救人啊?!
“看来我以前的确是霉运当头,扫把星高照!如果不是碰到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和尚,说不好真要落个家破人亡呢!弥了个陀佛的,看来我以后杀猪得温柔点了!”
张屠户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同时,不远处的丁小顺也是一阵惊疑不定。这些天听说张屠户一直在输,一把都没赢过,每次下赌,最多也不过几十文钱,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上来就连赢两把!赌注从一两到五两,一次比一次大,他转运了?还是自信会赢?会不会是那小贼秃在搞鬼?
丁小顺不信神佛,满脑子的阴谋论,下意识的否定了前者,认为很可能是杜开在耍花招,帮张屠户抽老千。
可这样一来,他就更迷惑了,自己一直在盯着那边看,没见他们搞什么小动作啊。
再看看吧!
丁小顺深吸一口气,眼睛瞪得溜圆,拼命的看着杜开和张屠户二人。
那边,杜开笑眯眯的看着丁小顺,两人又一次开始彼此放电,开始了无声的交流。
丁小顺:小子,别耍花样,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杜开嘴角微微上扬:哥们,咱是争当赢钱,你管得着吗?
放电中,庄家一如既往的干着本职工作。
色子摇定。
下赌注。
这一次,在杜开“恶疾还需猛药医”的提醒下,张屠户干脆把所有银子都押了上去,共计十六两银子。
买定离手。
盅开。
又赢了!
加上老婆本,张屠户的赌资已经达到了三十二两!
丁小顺打了个激灵,终于从与杜开的互相放电中败下阵来,看了看捧着一大把银子眉开眼笑的张屠户,又看了看正对他挑眉挑衅的杜开,他果断扭头,转身就走。
不对劲!
不可能!
有猫腻!
“那小贼秃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定然是他在捣鬼,可惜我看不出来。不过老板对我不薄,我不能因为看不出来就让人坏了大发赌场的规矩!去找洪爷,洪爷一定能看出些什么!”
想到这里,丁小顺果断做了些布置,然后脚下生风,一溜烟的往楼上跑去。
他这连番动作,一一被杜开看在眼里。
见丁小顺拉了个伙计过来,对伙计说了些什么,那伙计立刻取代丁小顺的位置,开始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这边看,随后丁小顺扭头就走,听着“咚”“咚”“咚”直奔楼上而去的急促脚步声,杜开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那牲口不会看出了什么吧!
我做得这么隐蔽,应该不会啊。
那他这是干什么,去找高手?
杜开心里七上八下。他不知道丁小顺是否看到了什么破绽,也不清楚对方上楼的意图。按说用内劲赌大小赢钱的手段不太可能被人看破,但他才穿越到这里两天,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陌生得很,陌生使人恐惧,未知等同于风险。
虽然他还想再多赢点,可他还是觉得,继续留在这里,等待自己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见好就收才是王道!
忐忑中,“啪”的一声响,色盅落定,一众赌客纷纷下注。
迟迟没得到提示的张屠户突然低声问道:“小佛爷,就要买定了,快戳我啊!”
一言不发的把张屠户拉出人群,杜开这才故作轻松的低声笑道:“还赌什么,连赢三把,小僧已经帮你把时运转过来了!从此以后,你全家都安全了!”
张屠户愕然,瞪大眼睛惊声道:“什么,这么快就完事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额米豆腐,张施主,你看,小僧帮你赢了二十二两银子,按照约定,你是否……”
“等等!”张屠户下意识的打断了他的话。
杜开脸色一沉:“张施主,你不是要食言而肥吧。你可是用佛祖的名义发过誓的!”
“大师您误会了!”张屠户连忙摆手,红着眼睛解释道,“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几乎是救了我全家,区区十二两银子,根本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您等等,我去赌最后一把,这次大师不用帮我,我自己赌,我马上就会回来,到时候我给您三十两!”
说罢,也不管杜开同不同意,张屠户转身就钻进了人群。
他自己赌?要是输了怎么办!我不是白忙活了嘛!
看着张屠户的背影,杜开彻底傻眼了,欲哭无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