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丛珊和赵然一起去了那家辅导员新安排的公司,位置在离学校只有几站地的商业区，高耸崭新的大楼,远远的看上去就让人舒心。建筑里面的装修格局更是相当高级，大理石地面干净的一尘不染,像镜子一样，一楼电梯门边的墙上挂着一排金属制的小牌子，都是在这栋大楼里办公的公司名称,中英文双语标注。

电梯门打开,几个穿着时尚妆容精致的白领有说有笑的走出来，见到丛珊和赵然,眼神里都不免掠过一丝讶异。丛珊和赵然互看一眼，也都略感窘迫。两个人在那个小破公司里打杂惯了，想都没想就穿的随随便便的过来了，现在两人看看对方，再看看自己，都不约而同后悔起来。

好歹也该穿套正装的。这副模样就出来了，丢的是a大金管系的脸。

接待她们的赵经理态度倒是挺客气的，完全没有之前那家小公司经理的那般趾高气扬。很快就给两个人安排了工作，丛珊被分去了财务科帮忙统计核实报销凭证，赵然则去了总务科负责会议资料的复印和分发，虽然也还是打杂，但起码工作环境好了。

这是一家外资公司，企业文化就特别喜欢向西方靠拢，这种精神贯彻到员工身上，最明显的体现就是大家说话时候都爱夹杂英文，同事之间也都互相叫英文名。丛珊和赵然刚一开始着实不习惯，总有种穿越到tvb电视剧里的感觉。但是因为公司氛围很活跃，两个女孩子来了没多久也就适应了周遭，开始学着那些前辈们打扮了起来。

丛珊本来就长得好看，穿上了正装高跟鞋再画个淡妆之后就更加漂亮了。赵然虽然长相平凡，可穿上了正装也让整个人变得精神了起来，走路都比以前昂首挺胸了。

每天一到中午吃饭的间隙，便是公司气氛最活跃的时间。公司里女职员大多数是奔三的剩女，剩女聚在一起最喜欢讨论的话题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男人，长得好看的男人或者是有钱的男人，如果是两者兼备那就更好了。于是几个女人围坐在一起，各种坊间八卦就开始了。

“听说了么，程家大少前几天办了生日宴，全城的名流都去了。”

“哎呀可惜，这么一个帅的迷死人的男人，娶个老婆居然那么残。”

“那么残的老婆还是小三上位呢，据说是程孟樵初恋情人的闺蜜，防火防盗防闺蜜，还真是硬道理。”

“嗨，他那初恋情人，还不敌这小三好看呢！”

“但据说是个学霸啊！”

“我怎么听说是个女流氓？”

丛珊和赵然坐在一旁，一边吃盒饭一边聚精会神的听着，程孟樵这档子事儿她们俩都在八卦杂志上看过，也都十分有兴趣。

另一个人却打断她们，表情略不屑的道：“程家这几年早已经衰退了，程孟樵那公司都不怎么盈利，光名气大而已。”

有人赞同，“嗯，要说这a城真正的有钱人，那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那种。听说最近有人从政府手上买了城东那片地要建个生态园区，那个买主就是泽园的大老板，你说那人得多有钱啊。”

丛珊拿着筷子的手不觉一顿。

“真的假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a城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是真的，我一个同学在政府做公务员，他说那个买主势力可大了，跟孟书记交情特别铁，好像姓......顾？”

丛珊手上的筷子忽然掉在了地上，赵然急忙弯腰帮她捡起来，“怎么吃个饭筷子还能掉地上，你是听八卦听得有多认真啊！”赵然一边笑着一边说，眼睛看着丛珊，带着一丝安慰。

丛珊也大咧咧的笑笑，“我听的太入神了，都忘了吃饭了。”

众人都笑了，觉得这小姑娘果然是没见过世面，听点儿八卦都能激动成这样。

丛珊站起身，“这筷子脏了，我去洗一下。”

赵然也跟着站起来，“我陪你去。”

两个人到了茶水间，赵然问丛珊，“你没事吧？”

丛珊咧嘴笑笑，“是不是挺没出息的，至于吗，听到一个姓就紧张的筷子都掉了。”自己都觉得实在是太不正常。

这段时间她刻意的迫使自己不去想关于这个人的一切，还以为他已经彻底走出了她的生活。

“今天只要你开口，我就永远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她也相信，这一次他说出口的承诺一定能说到做到。

可有些事情一旦生了根萌了芽，又岂是说忘就忘的。

丛珊拿着那双筷子对着水龙头一个劲儿的冲，却怎么都冲不干净似的。莫名就有些烦躁，与懊悔。

赵然站在一边，伸手帮她关了水龙头，又拍拍她的肩，“珊珊，只是想想没关系的，反正都过去了。”

丛珊茫然的抬起头，看到赵然脸上安慰的笑，慌乱的心情也终于平静了许多，然后笑笑，“嗯，就是，只是想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过去了。”

回家的路上丛珊一直拿这句话不断的安慰自己，只是想一下而已，反正都过去了。

又是将近两周没回家，大院里的梧桐树叶子都变黄了。丛珊上了楼，走到二楼的窗户那里，又不自觉的从窗口往下看，地上躺着几片落叶，孤零零的。

丛珊一进家门，方小婕就觉得女儿变样了，笑着说：“这身衣服一穿上，我们珊珊就是白领女性了！”

丛珊笑着抱住老妈的水桶腰，“妈，你那个舞蹈班不去上了？怎么这腰又粗了。”

丛志军从厨房走出来，笑道：“还舞蹈班，你妈最近天天喊累，连出去散步都懒得动。”

丛珊笑嘻嘻的搂住丛志军的胳膊，“老爸，你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老丛笑道：“我宝贝女儿的生日，当然要拿出杀手锏啦！”

丛珊怔了一下，才想起来，今天居然真的是她生日，她扭头看了看方小婕，见到老妈脸上也是得意的笑，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明明不是周末老妈却一个劲儿的打电话催她回家。

她的生日，自己都忘了，爸妈却记得一清二楚。

丛珊心里感动，有点想哭却还是坚持忍住，乐哈哈的道：“那我要吃蛋糕！给我买蛋糕了吗？”

方小婕打开冰箱，神秘兮兮的拿出一只盒子，“早给你准备好了，快来看看吧！你不是一直念叨冰激凌蛋糕吗？爸妈今儿个特意去给你买的，德国蛋糕房做的，好看吧！”

说着便解开漂亮的丝带，打开盒子，盒子夹层里的干冰呼呼的冒着白气。

丛珊对着那白气缭绕的蛋糕，又呆住了。

方小婕以为女儿是激动的，就对一旁的丛志军道：“老丛，你看我就说咱闺女看到这个肯定高兴的不行吧！”

老丛也笑着说，“嗯，这一千块钱花的值，也算是满足了我闺女的一个梦想啊！”

丛珊听着爸妈的话，吸了一口气才笑道：“爸，妈，你们也太浪费了，一千多块钱就买这么个小蛋糕啊！”

老丛挠挠头，“本来想给你买个更大的，但那个实在太贵了，这玩意儿不就是个蛋糕吗，怎么敢卖的这么贵呢！”

方小婕也道，“不过那个大个儿的可真是大啊！”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有这么大，这么高，这一个人都拿不了啊。”

丛珊笑着点头，“嗯，是拿不了。”进电梯都要人帮忙按楼层。

丛志军笑着伸手摘了蛋糕上的一颗樱桃下来，送到丛珊嘴边，“珊珊，来尝尝这高级蛋糕上的樱桃有啥不一样。”

丛珊微微皱眉，还是张嘴吞了那颗樱桃，一边嚼一边笑，“嗯，好吃。”原来是这样的味道。

方小婕笑着摇头，“这连蜡烛还没点呢，怎么就吃上了。”

老丛摆手，“你忘了，这个是冰激凌做的，不能点蜡烛，一点蜡烛就化了。”

方小婕恍然大悟，“是啊，你不说我刚刚就差点儿就要点了，还好没点，要不这一千多块钱白花了。”

这天晚上，丛珊终于尝到了梦寐以求的冰激凌蛋糕是什么味道。上次花了几千块钱买的那个大的，辛辛苦苦抱过去，一口都没吃就走了，想想还真是可惜。

短短几个月，竟已过境迁，物是人非。

虽然是小号的蛋糕，可丛珊和爸妈还是没吃完，因为太甜了。这东西看着好看，可吃起来不是一般的甜，甜的发腻。丛志军和方小婕吃了两口就不吃了，真有种活受罪的感觉。丛珊却吃得很开心，一口一口的，吃了一大块，然后胃里面感觉装着一坨冰，整个人都打寒战。

吃了蛋糕，丛志军和方小婕就一起进了厨房忙活晚饭，丛珊蛋糕吃得有点撑，便决定下楼走走，把垃圾倒了顺便去信箱看看。傍晚的风本就有些凉，丛珊又吃了一肚子冰激凌蛋糕，扔完垃圾走出信箱的路上被风这么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

然后她仿佛听到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唔嗷！”

丛珊回头，四下看看，没有发现什么，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那一个叫声很熟悉，特别像......老秦。

她取了信，从信箱那边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翻看，大部分都是杂七杂八的小广告，还有方小婕的各种会员卡积分卡的账单，于是也懒得带回家直接又走到垃圾箱前扔了一大半。恍惚间她又听到了一声狗叫。

她转头，又仔细的四处看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哪里有狗。却还是忍不住对着空气喊了一声：“老秦？”

没有回应。

丛珊觉得自己今天确实是有些不正常的，从中午吃饭时候就开始了，听到顾字掉筷子，刚刚吃个蛋糕心神不宁，现在居然出现了幻听。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

她没有再多想，便快步上了楼，到了家里方小婕已经端着菜上了桌，见到丛珊道：“珊珊，怎么你脸色那么难看？难道是刚刚那个蛋糕吃坏肚子了？”

丛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冰冰凉的，笑道：“可能是外面风大，冻的。”

丛志军从厨房里走出来，笑道：“那么贵的蛋糕再吃坏了肚子，这是花钱遭罪呢？”

方小婕也笑，“那个小票我可留着呢，要是敢把我闺女吃坏了，我明儿就找他们去！”

丛珊笑起来，去洗了个手便帮着爸妈一起端菜上桌，然后一家三口坐在桌前，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吃了饭，丛珊主动请缨去洗碗，让爸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休息。因厨房连着阳台，丛珊洗碗的时候，也还是免不了的会往楼下看一眼，空荡荡的地面，夜凉如水。

老丛和方小婕今晚高兴，都喝了一点小酒，所以电视看了一会儿就困了去睡。丛珊明天还要起早回公司上班便也回了房间早早躺下，却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心里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预感，又更像是幻觉，缠来绕去的，扰的心情无法安静。

辗转反侧的太痛苦，她便干脆起身，去床头拿了手机想要刷刷微博，一解锁就发现一条未读短信，未知的号码，只有四个字，“生日快乐”。

忽然就全身一僵，心里那个预感越来越强烈，莫名化作一股冲动，这种冲动驱使着她毫不犹豫的下了床，打开门，走下楼。着魔一样。

夜风穿过单薄的睡衣凉凉的打在皮肤上，她茫然的四下看着，也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唔嗷！”

她转身，还未看清楚就被迎面而来的老秦扑的险些摔倒。老秦两条前腿扒着她，长长的舌头拼命的舔。

“老秦，真的是你啊！”她也特别激动，弯着身子抱着老秦就不舍得松开，借着昏黄的路灯仔细查看着老秦伤势，“你的伤都好了？”

老秦“唔嗷”叫了一声。

丛珊笑着摸摸它的头，“太好了！”她又四下看看，却见不到那个人。

睡衣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一声，她拿出来看看，又是一条陌生的短信，“老秦送给你，当生日礼物。”

她愣了一下，哭笑不得。

手机又响了一下，“外面风凉，快点上楼吧。”

丛珊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她揉着老秦的脑袋，“老秦，你的主人不要你了，跟我回家吧。”

老秦摇摇尾巴，特别顺从的叫了一声。

于是丛珊牵着老秦走进楼梯间，上了二楼，却没有继续往上。老秦晃着尾巴刚要出声就被丛珊制止了，“嘘！”

她就站在窗户边上，偷偷的看过去，路灯下一个影子，被拉得好长。

她也不出声，就这么看着，这一次他身旁没有那辆车，只孤零零的一个人，又点了一支烟，低着头。

老秦两腿扒在墙上，伸着脖子看向窗外，见到了主人，抑制不住的叫了一声，“唔嗷！”

夜那么静，这一声叫的格外清脆。丛珊大惊，还来不及躲，就对上他仰望的视线，然后整个人都定住了。他也一动不动，就这么仰着头与她对视，夜色幽暗，街灯昏黄，明明隔着一个二层楼的高度，她却清楚的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温和而惆怅。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他们安静的对视，谁也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他灭了手中的烟，还是放进随身携带的烟灰缸里，转身离去。

心里忽然就裂开了一道缝子，一股滚烫的情绪顷刻间涨满了胸怀。丛珊深吸一口气，转身下楼，脚步越来越快，几乎跑起来，她跑出了门口，看到他离去的背影，顿了一下，又加快了脚步追上去，双臂死死的从背后抱住他。

“顾池西......”她只是开口叫他的名字，眼泪就掉了下来。

岂止是从未忘记，却竟已如此想念。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一次珊珊终于抛开一切主动抱老顾了~~

商锦维：老顾，守得云开见月明，别哭啊~~

顾池西：（泪流满面）啊？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