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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规矩是用来约束绝大多数人的,现有的规矩是以前留下的。巨大的惯性面前,多数人都要遵守规矩。但就是有的人能超越于规矩之上,旧的规矩被超越之前,往往会出现乱世。
明末就是一个乱世,而且还是很乱的时代。这样一个时代,实力才是最有用的东西。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很多人在瞬间变明白了这个道理。陈燮不愿意受旧有规矩的束缚,而且还具备了制定新规矩的能力。这就很可怕了,仔细想想以前陈燮做的事情,哪一件是在规矩之内的?还是一个参将的时候,就被很多人叫嚣藩镇了。结果不是好好的站在大家面前么?并且地位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就算内心深处不承认,在场的人都不能不默认这个事情。不服气?挑战陈燮?首先你得有这个能耐,然后还得有牺牲精神。那就比一比能耐吧?
大家都是斯文人,先比一比文采吧?陈燮没有参加过科举,但是在江南的文坛,要是有人站出来说一句陈燮是粗鄙不堪的下里巴人,怕是要被秦淮河上的小娘们用唾沫星子淹死。这个没法比,那就比一比钱财。好吧,这个就更没法比了,陈燮就是靠商业起家的。比武力值?呵呵,这才是人家的拿手好戏啊。唯一能比的就是出身了,但是拿玩意真的往外丢的时候,真是不够丢脸的钱。也好意思说,祖辈的光荣,跟你有啥关系?
南京城的文臣武将们,在这个时候,意外的集体沉默了。
总算是演习结束了,众人如丧家之犬而去,也有人选择留了下来,比如韩赞周、马士英、朱大典等文官。如果看历史书上的记载,这几位在明末文人的笔下,可都没啥好词。但是仔细去看历史。你会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这些没有被文人用好话来定义的文人和内监,他们在需要作出抉择的历史关头,选择了抗争到死亡。
而那些用笔墨来记录这些人的君子们。则活了下来。历史可以作假,但是有的东西,无法作假。因为历史这个东西,未必只有你一个人在记录。
也不是没有人进行抗争,只不过抗争的方式是给《明报》投稿。或者在《士林报》上撰文打嘴巴仗。眼下南京城内,报纸就这两份。
温和一点的抵抗,说陈燮在南京试图通过收取商业税的模式,抬高商人的地位不合礼法。激烈一点的直接说陈燮是大逆不道,破坏大明祖制。这些反对的文章有一个同样的地方,就是用的笔名。实际上这两种论调,后者看着激烈,其实不然,喊口号而已。前者则比较阴险了,礼法在大明是很重要的东西。礼义廉耻。国之四维,礼排在了第一位。
明朝的文臣,为了这个“礼”,发生过最激烈的冲突。持这两种观点的文章,自然是不会被明报采用的,只能在士林报上刊登。陈燮提出改革财政的方案,让大家献计献策,有话说话,扣帽子打棒子这种事情,其实很不上台面。但是要说一句不好听的。整个人类历史的进程来看,扣帽子和大棒子这两种手段,几乎在任何时代都可以看见。
招数就没变过,这么一招。用了几千年。把政治对手搞倒搞臭!这一招简单实用!古往今来,古今中外,莫不如是。大家都这么玩,只是玩法有点区别而已。
面对这样的情况,南京城内的流言霏霏,朱媺娖自然是非常的担心。拿着下人弄来的士林报,找到陈燮道:“相公,听人说这些文章,都出自江南名宿之手。说您借敛财之名,行破坏礼法之实,大逆不道。你看这句,此龙兴之地,太祖英灵在天,今此獠猖獗一时,然其覆亡不远也。”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最容易忽悠人了。陈燮看看报纸,淡定的笑道:“没有一点干货,大明被他们搞成这样,太祖真的还活着,这些人一个一个的扒皮实草。”
陈燮制造舆论风波,目的就是这个。让各路妖魔鬼怪自己跳出来,露出真面目。现在看来,对于这个陈燮提出的收取商业税,给以纳税者一定的社会地位之举,有人殷殷期盼,也有人激烈反对。其实这个事情很简单,用利益两个字就能解释清楚。
这其实是很严重的一件事情,礼法是确定统治者的权利合法的来源。陈燮要去改变这个,在整个缙绅集团看来,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正常情况下,陈燮应该很担心才对。但是作为一个时空来客,真的没把这些下流手段放在眼里。陈燮跟他们最大的区别,就是你搞你的,我搞我的。咱用实力说话。
鞭炮声中,南京城内一家新的医院开张了,没搞任何仪式,就是放一挂鞭炮之后,正式开业。医院的大门口有一个公告栏,里头有一篇文章,详细的介绍这家医院是做什么的。
“血吸虫病专治医院”这个名字本身就很拗口,谁都不知道什么是血吸虫病。但是有读书人站在公告栏门口,给大家念里面的内容。“血吸虫病,民间俗称大肚子病,这种虫子很小,肉眼无法看见,藏身于钉螺体内,进入人体之后致人患病。……。”
通篇都是大白话,是个人都能听的懂。这家医院,专门治疗大肚子病的消息,经过《明报》的专题报道之后,消息不胫而走。这个年月,患了大肚子病,基本就是死路一条了。公告栏里写的很清楚,这个病是因为钉螺携带的某种小虫子引发的。
按说一家能治不治之症大肚子病的医院出现了,应该是好事啊。但事情未必就是这样,有的人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胡编乱造抹黑医院。说这家医院是在骗人,什么叫肉眼看不见的小虫子?进这家医院治病,那是找死的行为。没准病没治好,死掉之后还得下地狱。
外界的风风雨雨,陈燮似乎都没看见,在府中安静的呆着,报纸上的内容也都是比较平和的东西。就是说事实,提建议,问题的核心是怎么解决大明的财政危机,又能让让百姓草民吃上饭。对于所谓的礼法之争,陈燮没有搭理的意思。
在家的陈燮也没闲着,按照投递的拜帖,依次不断的见客。陈燮见的第一个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南京镇守太监韩赞周。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跟陈燮谈一次的韩赞周,获悉自己是第一个时,心里多少有点激动。陈燮的地位很特殊,在大明这个国度里,能够决定一个太监的命运者,一般情况下只能是皇帝。但是陈燮却能在皇帝面前,让皇帝改变对韩赞周的看法。
所以呢,能作为第一个访客见到陈燮,韩赞周激动不已。
穿行在等待拜见的官员之间,韩赞周的表情很自豪。他是内侍,在这些等待接见的文臣面前,骨子里是被歧视的。韩赞周心理其实挺看不上这些文官的,一面在背后搞小动作,一面在这里排队等陈燮的接见。为啥?因为陈燮能决定他们的官运。
被领进书房,看见陈燮和朱媺娖都在,韩赞周立刻要大礼,被陈燮一把托住道:“韩公公,这里不是皇宫大内,这些礼节就免了吧。公主在宫里是公主,在这里就是陈某的妻子。韩公公代陛下镇守留都,与陈某是同僚之谊。平辈论交吧!”
陈燮说这个话,朱媺娖没有反对,反而一脸微笑,安排宫女上茶。韩赞周一颗心定下来,眼睛却有点酸楚的热流在滚动。一般的文官,对韩赞周客气不假,但是那是面子上的东西。骨子里是看不起阉人的,平时甚至都不肯来往。不是一些必要的场合,连虚假的礼数都省了。
只有在陈燮这里,确确实实的感受到平等的待遇,就为这个,韩赞周都觉得要坚定不移的支持陈燮。招呼他坐下后,待朱媺娖下去了,陈燮笑道:“韩公公,请你来要谈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关系到大明的将来。”
韩赞周微微欠身道:“阁部大人只管吩咐,奴婢必当尽力效死。”这话说的一点都不过分,陈燮有另外一个身份在这,算是他的主人了。
“客气了,不敢当。都是为陛下办事的人,以后千万不要这样。”陈燮一句话,说的韩赞周心头热流滚烫,拱手道:“请阁部示下。”
“陛下的意思,江南要开海,设船舶司。朝廷却银子,陛下的内库空的可以跑老鼠了,这样的事情不能在继续下去了。这个船舶司,我打算设在松江,具体的负责人,我的意思让韩公公领衔抓总。在扬子江边上,修一个码头,两岸设炮台,设海关巡检。具体的工程有人去做,公公去盯着就行。船舶司的班子,还得公公去建起来。不管用谁,有一点很重要,不能耽误了陛下的大事。”陈燮这么一说,韩赞周就明白了。就是陈燮搭台,他来唱戏。前期的投入,看来是不用皇帝出钱了,但是这里头肯定还有说法,韩赞周微微点头等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