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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罗焕的唇紧紧抿着,渐渐结成了冰霜,阳春三月的花香,温暖的气息,完全无法让他的唇角开化。
他将那封信紧紧的揉成一团,手指捏得都在咯咯发响。
戍边生涯,和朋友们一起前去对抗沙赫人,是这些天来,罗焕最向往的事情。
但现在……
罗焕将那封信狠狠的揉碎,扔在路旁,决然道:“我必须回去!”
亚斯多拉图听到这个消息,显得分外吃惊,他企图劝说,但当他看见罗焕脸上那种神色的时候,就只是叹了一口气:“好吧,孩子。别忘记你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权利和金钱,而是……”
“而是为了有一个完整的家!”罗焕一字一句的说,“但现在……没有了!”
马蹄声在远处的街道上踏着花香而来,阿兰卫学员,将边疆的火把终于传递了回来,罗焕接过那火把,沉默的把它递给身后的兰拉达:“不能跟你们一起战斗了……”
兰拉达很快拥抱了一下罗焕,什么都没说,翻身上马,就此离去。
兰拉达之后是锡德,锡德拍了拍罗焕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拥抱之后,也带着自己的豹子盖伦,翻身离去。
紧接着是其它的朋友们。
罗焕拥抱了他们每一个人,就算是那位曾经向他表白过的少年,罗焕也没有落下。
他们一个个地接着上马,带着自己的武器,前去接受最后的历练。
而罗焕,却因为无法参加最后的考验,注定不能从阿兰卫学院毕业。
最后一个离开的是菲尔杰,他沉默地路过罗焕,他的豹子也沉默地跟在他身边。
自从神庙一战后,菲尔杰很少跟罗焕讲话,但这个时候,他走出了几步,忽然又转回身,站在罗焕的面前。
两人沉默以对。
过了一会儿,菲尔杰忽然伸手,紧紧的抱住罗焕,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不用太过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弟弟。”
罗焕点了点头,回抱住菲尔杰,过了片刻,才说:“你也一样,始终都会是我的兄弟。”
等到所有人都离去的时候,罗焕才翻身上自己的马,一抖马缰,朝着和那些人相反的方向驰去。
马蹄后,扬起一团团的黄沙。
罗伊斯的皇宫,正是春光明媚的季节,树上的叶子伸展,空气中花香弥漫,腓力□着上身,半躺在自己的寝宫,端着酒杯正在和两个年轻的女人喝酒娶乐。
一名侍卫快步走入寝殿,声音带着一丝惊慌:“陛下,不好了,罗焕殿下回来了!”
腓力喝地半醉,他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跌落在地毯上,两只因为通宵作乐而发红的眼睛,含混不清的睁开:“啊!我亲爱的儿子回来啦!太好了,可以陪我一起喝酒……来来……为什么你说不好了?”
那侍卫看见腓力走向自己,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声音带着一丝惧怕:“因为……殿下他大概不会乐意看见您……看见您这个样子……”
腓力的两只眼睛一瞪,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寝宫,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于是随手拿起一只标枪,朝侍卫扔去,想要把这个恼人的苍蝇赶走。
他虽然喝醉了,但掷出的标枪却又快又狠,那名侍卫根本来不及躲避,眼看着就要被这只标枪穿肠破肚,枉死当场的时候,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寝宫门口闪现,一双强有力的手,紧紧的握住那标枪的枪头。
“父亲,你喝醉了!”一个低沉且冷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腓力睁开他朦胧的醉眼,朝着门口看去。
寝宫门口站着一个逆光的高大身影,那身影健壮魁伟,小麦色的皮肤包裹着隐藏在肌肉中的力量,显得异常俊美。
阳光在他的背后,打下一道光圈,他手中握着标枪,仿佛从天而降的战神一般,让人敬畏,又让人颤栗。
一只白色的豹子,昂首站在这个人身边,沉稳,冷静,优雅,浑身都充满着力量,随时可以厮杀。
“你……你是谁?”腓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我是罗焕!你连我都不认得了吗?”那魁伟的身影一步步走进充满奢靡之味的寝宫,锐利如鹰般的目光,扫过寝宫中的一切。
大床上,有着三四个不着片缕的女人,床头摆着各样的酒杯,房间的角落里,也已经有好多壶被喝空的酒。
而坐在地毯上,怀里搂着两个女人的腓力,正有些呆愣的看着走进来的那个高大的青年。
“罗焕……我的……儿子?!”腓力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年前,这还是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年,虽然表现杰出,但那始终是个孩子。
然而两年后他从阿兰卫回来,至少比腓力的记忆中高一个头,面色冷峻,眼神犀利,眉头微蹙,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充满着健康的力量和旺盛的精力。
这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青年,而不再是那个坐在父亲马背前,眼眸中闪着仰慕之光的孩子了。
在寝宫内的那些女人,听说了这位闯进来的俊美高大的青年,就是学成归来的王子殿下时,两个眼睛都放出光来。
她们纷纷从床上爬起,故意慢慢的穿上那些根本无法蔽体的衣物,展示着自己的身材,甚至有一个大胆的,还朝着罗焕抛了一个媚眼。
“都给我出去。”罗焕面无表情,并没有动怒,但说出的话,却比任何人都更有威慑力。
那些女人赶紧鱼贯而出,房间中只剩下父子两人,以及罗焕身边那只豹子。
“啊!对,你是我的儿子!你身边这只豹子,我记得,还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腓力从地上费力的爬起,又摇摇欲坠。
宿醉和连日的饮酒,使得他站起来都困难,只能够伸手扶住栏杆。
罗焕走上前去,将寝宫中的窗户哗啦一声推开,清新的空气一下子涌进来,将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酒味和交欢过后的奢靡味道冲散。
“我听说您又结婚呢?”罗焕说。
“啊?结婚……哦,对了,是的!”腓力想了想,才想起来自己似乎的确结婚了,“刚才那些女人中,就有几个是你的母亲……”
罗焕的眉头皱起,他还在忍耐:“听说钱月姬的孩子还未满月?”
腓力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啊,对!我忘记告诉你了,你有一个弟弟了!”
“所以,你当初许下的承诺,根本就是信口开河了?”罗焕的眼中闪过寒光。
“没有啊,我没娶她!啊,对了,不过我的确有这个打算,毕竟那个女人给我生了个儿子……你不知道,那个孩子真是可爱!我从没见过那么可爱的孩子!”腓力打了一个酒嗝,那种让人作呕的气息,立刻喷到了罗焕的面前。
“我不同意!”罗焕掷地有声的说,“我不会允许你娶那个女人为妻,也不会允许那个才满月的婴儿成为罗伊斯的主人!如果你执意要如此,那么你将会失去我这个儿子!”
腓力哈的笑了一声,随手又拿起身边的一只长矛,朝着罗焕刺去。
“杀了你这个不孝子,竟然敢质疑我的决定!”腓力咆哮着。
罗焕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离腓力还有十多步的距离。
腓力摇摇晃晃的朝前走了几步,啪的一声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罗焕就这样看着跌倒在自己面前的父亲,出乎他自己意料的,罗焕心中并没有多少愤怒,更多的是难过和失望。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先去见过母亲,也拜访过罗伊斯的各位将军,以及询问过宫中的侍卫和仆从。
他知道腓力在自己离开不久,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整夜整夜的喝酒,根本停不下来。
自从菲索将军被沙赫人杀死之后,腓力就彻底的颓废了,以前搞女人还是偷偷摸摸,但那以后,就开始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以前,腓力还雄心勃勃,想要重振罗伊斯,对抗沙赫,洗刷屈辱。
但现在,这个男人只知道喝酒,不停的麻痹自己,醉生梦死。
只要有人对此稍有微词,他就会提起身边的长矛,在醉酒中将人杀死,醒来后又痛哭流涕。
“我的父亲并没有快死了,他和钱月姬也没有结婚,母亲你欺骗了我!”当罗焕刚刚回来,得知他最关心的问题时,感到的是一阵被母亲欺骗的愤怒。
但佩里克的回答,让罗焕无话可说。
“钱月姬有没有和你父亲结婚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以你父亲现在的状况,他随时都有可能传位给那样一个婴儿!只要……有人陪他喝酒!”
“你的父亲,现在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罗焕看着面前倒在地上,自己曾经崇拜的男人,心中一点点变冷。
他走到腓力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的父亲:“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要推翻沙赫的统治;我记得,在十岁那年,你带我去边疆,告诉我对面那旷阔的原野,是你要夺回来的地盘;十三岁那年,你说你将把罗伊斯的军队,打造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第一强军。十六岁那年,你说你要走遍天下,创造出最伟大的功绩。”
罗焕顿了顿,眼眸中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但现在,你连拿起长矛,走到我面前杀死我都不能够!就这短短的几步,都无法跨越,还说什么胸怀天下!你站起来,你这个没用的,软弱的懦夫!哪怕是为了杀死我,也给我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