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陶秀才

村里的竹篾匠是外姓人，两兄弟，哥哥叫朱厚德，弟弟叫朱厚成。

两兄弟从出生的时候起，便身有残疾，哥哥瞎了右眼，弟弟瞎了左眼。两人一直没成亲，在几年前出去做活时，捡了个女婴回来养，取了个很大众的名字，桃花。

要去朱篾匠家得经过村里唯一的读书人，陶秀才家。

这陶秀才五十好几的年纪，一心想再考个举人，可是年年落弟。平时便在村里的学堂里教村里的孩子识文认字。

有钱的交钱，没钱的就拿粮食什么的代替。

这会子，朱秀才看到紫苏，连连喊住了她。

“秀才爷爷好。”紫苏脸上绽开一抹甜甜的笑，远远的便打起了招呼。

陶秀才那紧巴着的脸才略略的有了些许的缓色。

“你这是要去哪啊？”

“我去找朱叔家找桃花玩。”

陶秀才闻言才缓下的神色又紧了紧，沉声道：“你是长姐，你要替你母亲分担着照顾弟弟妹妹才是，怎么能只顾着玩呢？”

紫苏憨憨的一笑，她如果猜得没错，这陶秀才要说的只怕是另一件事。

“还有啊……”陶秀才看了紫苏。

紫苏暗暗一笑，心道，果然。

耳边便响起朱秀才的话。

“紫苏啊，你怎么能那样对你二叔呢？他可是长辈，哪有晚辈拿了刀砍长辈的道理，你娘没教你什么是三纲五常吗？”

紫苏撇了撇了嘴角，想说，“迂腐”可是她却又知道，陶秀才在这村里可是比村长还要有威信的人，若是被他嫌弃了，只怕她的日子会更难过。

想了想，紫苏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看着陶秀才，轻声道：“秀才爷爷，二叔和我爹是亲兄弟，我爹死了，二叔是不是应该帮称着我娘照顾我们弟弟妹妹？”

陶秀才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我家的田地都荒了，村里人也不肯种我们家的地？”不待陶秀才开口，紫苏又道：“为什么二婶要将我妹妹给人结阴亲？秀才爷爷，有用活人结阴亲的吗？”

陶秀才被紫苏问得一窒。

好在这时，秀才娘子从后院走了出来，眼见陶秀才板了脸站在紫苏面前，一想就知道她家这个一根筋的男人在做什么，急急的赶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读书都将人读傻了是不是，那样的泼皮无赖，天不收他是天无眼。合计着这世上好人都是要被欺负的，坏人都该被供着的是不是。”

陶秀才被他娘子说得一愣一愣的。

紫苏咬了嘴偷偷的笑。

“紫苏，快去，去玩去，别听这个糟老头的。”

紫苏应了一声，抬起头对着陶秀才幽幽的说一句，“秀才爷爷，若父不为父，你让子如何为人子。同样，二叔不仁，我等如何为义？”

话落，转身大步朝朱篾匠家走去。

全然不曾去理会身后怔在原地的陶秀才和秀才娘子。

半响，秀才娘子扯了陶秀才的袖子，骂道：“枉你读了一辈子的书，还不如一个小孩子明白。”

桃花远远的便看到紫苏，同龄的孩子总是能很快的玩到一起的。

她是个没娘的防子，而紫苏是个没爹的孩子，两人在一起也是算是同病相怜了。

“紫苏，你没事吧？”桃花上前打量着紫苏。

“没事。”紫苏笑了朝屋里看了一眼，轻声道：“你爹和朱大伯在吗？”

“在的，可是有事？”

紫苏笑了笑，“我想问你家借样东西。”

桃花便笑了道：“这是什么难事，要借什么说吧。”

紫苏便指了挂在墙上的那个竹制的竹抄对桃花道：“我想给三弟和四妹找些吃的，你这竹抄子借我用用行不行？”

那个蒙了厚厚一层灰，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竹抄子挂在墙上也不知道多少年了。难为紫苏偶然看见，还记在心里。这会子她一开口，桃花二话不说，搬了小凳，取了便往她手里一塞。

“拿去用吧。”待紫苏接过了，才疑惑的道：“你拿它能找到什么吃的？”

紫苏也没打算满着桃花，必竟朱家二兄弟是个手艺人，混一口饭吃不难。

“我昨儿看到一条水沟里有些小虾，打算拿这抄子去逮些虾来吃。”

桃花听了便拍了手道：“那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紫苏想着明天还要摘那些“点盐树”的果子，她不想瞒着桃花，可是陶家村是个穷村，这种能当盐而又不需要花钱买，只讲季节性的东西，她还没有条件与村人分享！

当下，不动声色的道：“行啊，你跟你爹和朱大伯说一声，他们要是没事，你就跟我去吧。”

桃花一高兴，转身便跑了进屋。

稍倾，却是嘟了嘴唇，拉了脸出来。

“怎么了？”紫苏故装不懂的问道。

“我爹不同意。”桃花黯然的说道。

这本是意料中的事。朱家两兄弟只当她们是饿疯了，要知道这陶家村从来就不出产鱼啊虾什么的。

紫苏笑了安抚道：“我明日也只是试试，若是有收获了，改日我再喊了你一起。”

“那也行。”桃花便快很释然。

紫苏跟桃花又说了会儿话，这才转身回家去。

途中遇上村里的猎户，陶打铁。看着陶打铁那背在背上的野鸡，紫苏眼里满满的都是羡慕。她昨儿也遇见的，要是她会打猎该多好！

“打铁叔，你回来了啊。”

陶打铁这才看到紫苏，才进村他便听说紫苏赶走陶二郎的事，原以为是个多凶悍的丫头，不想这会子看着笑眯眯的紫苏，怎样也想不出这么个站起来给凳高的丫头怎么就能赶跑了陶二郎！

“是啊，回来了。”

紫苏看着陶打铁背在背上的长弓和羽箭，想了想指了他另一肩背着的猎物，问道：“打铁叔，这些都是你用箭射来的吗？”

“是啊。”陶打铁嘿嘿的笑了道：“你打铁叔可是四里八村箭法最好的猎户。”

“那打铁叔，你能不能教教我三弟啊。”紫苏可怜兮兮的看了陶打铁。

陶打铁一愕，稍倾轻声道：“紫苏，不是叔小气不教，是这弓箭都是要花钱买的……”

“那要是三弟有了弓箭，打铁叔你就教他是不是？”紫苏飞快的截了陶打铁的话。

陶打铁愕了愕，但很快便应道：“那是……”

“那好，等三弟有了弓箭，我就让三弟来找打铁叔。”话落，紫苏对着陶打铁连连弯了几个恭，不住声道：“打铁叔，你真是个好人。”

直将个陶打铁说得眉开眼笑。

这边厢，紫苏便想着，得想办法替三弟弄把弓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