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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安宁自南风手里拿过茶杯,“好了,三更都过了,你先歇息,细节明天再议。”
南风点了点头,歪身躺倒。
见南风无心睡眠,元安宁低声说道,“睡吧,睡醒再说。”
南风应声,闭眼。
元安宁收拾杯盏,侧卧相陪。
这么多年不曾睡过,虽然困乏非常,却始终难以入睡,将近十年没有合过眼,已经养成了习惯,而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更改。
虽然不时辗转,元安宁却不再与他说话,也不知道努力了多久,终于勉强睡着。
这一觉睡的并不好,心悸紧张,忧虑忐忑,前后不过一个更次就猛然惊醒。
待得看清周围景物,方才想起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再看到元安宁就躺在一旁,心中渐趋安稳。
元安宁还没睡,见他睁眼,冲他微微一笑,转而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继续再睡。
这一刻南风心中除了安稳,还有几分庆幸和些许愧疚,再刚强的男人也需要女人温柔的慰藉,这么多年的囚禁孤独已经将他的忍耐逼到了极限,脱困之后也只是在强行压制令自己保持平静,实则他心中是不平静的,不但不平静,还因为长期的憋闷积压了满腔的怒火,如果没有元安宁的安抚和慰藉,这股怒火迟早会迸发出来,而一旦迸发,势必会有极端疯狂的举动,胖子说的对,其实他的神智已经不正常了,只不过在假装正常,而元安宁敏锐的发现了他的异常和症结所在,正在努力的抚慰和消除他心中多年积压的憋闷和怒气。
十年等候,不离不弃,温柔抚慰,和煦安宁,得妻如伊,何其庆幸。
越庆幸也就越愧疚,愧疚来自于对诸葛婵娟的怀念,同时也来自于因为怀念诸葛婵娟而对元安宁的不公,元安宁的所作所为不应该换回他的三心二意,而诸葛婵娟的所作所为也不应该换回背离和忘却。
倘若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不会脚踏两只船,因为这对双方都是莫大伤害。但是倘若真的再有机会,他恐怕还是会试图鱼与熊掌兼得,诸葛婵娟和元安宁是女人的两个极致,不管失去了哪一个都是人生莫大的遗憾。
再睡就容易些了,也安稳些了,虽然仍然睡的很浅,却足足睡了三个时辰。
元安宁可能睡了,也可能压根儿就没合眼,见他睁眼,微笑说话,“你躺着,我与你煮粥。”
南风点了点头,打哈欠,伸懒腰。
元安宁自灶下忙碌,南风躺着赖床,“也不知道胖子跑哪儿去了。”
“我看他出门之后往南走了,”元安宁自灶下接话,“前天夜里走的急,他没来得及与宝生寺的僧人详加嘱托,应该是去了那里,与僧人商议救助其他寺庙的僧尼。”
“说好忙完这阵儿我随他走一遭的,至于这么急吗,一刻都等不得。”南风说道。
“他可能不太愿意请你帮忙。”元安宁说道。
“嗯?”南风有些意外。
“你先前与他说若是帮忙驱逐异类阴物,他日朝廷若是打压驱逐僧人,便不准他再插手,他不很乐意。”元安宁说道。
南风没有接话,翻身下地,出门解手。
洗脸回来也不再上炕,而是自灶前坐着,帮元安宁烧火。
元安宁回里屋取了外衣出来,与他披上,“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南风规整思绪,说道,“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是得分轻重缓急,当务之急是设法找到我的那一干结义兄弟。”
“自何处着手?”元安宁问道。
“没头绪,”南风摇头,“若是先前不动紫光阁,还能以紫光阁来要挟李朝宗现身。”
“没用的,”元安宁往锅里添水加米,“他虽然暗中操控紫光阁,却并不在乎那一干武人的生死。”
南风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个办法能够逼他们出手,不过这个法子太过极端,逼出的不一定是李朝宗。”
元安宁询以眼神。
南风抬手东指,“杀了五爪金龙宇文邕。”
“宇文邕并不是当今皇帝。”元安宁说道。
“他迟早会是的,”南风说道,“此人是西王母暗中扶持的人间帝王,只要动他,一定有人出来阻止。”
正如南风所说,这个办法太过极端,故此元安宁没有立刻表态。
思虑过后,元安宁说道,“你如果真能这么做,当年便不会救它了。”
南风苦笑,元安宁所说的它是高平生不曾杀掉的五爪金龙,当年二人往太阳山寻找龟甲,与受伤的金龙偶遇,金龙求救,他心软了。
元安宁拉起南风,自己添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确定西王母和太阴元君在不在人间?”
“太阴元君是临凡转世,只要不曾证位就一定还在人间,但西王母在不在人间就不好说了。”南风摇头说道。
“除了杀掉金龙,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逼她们现身?”元安宁又问。
“有,”南风点头,“三界虽然封闭,但人间滞留有大量土地城隍,可以拿它们开刀,连同一干阴物妖邪,全部杀了,我她们势必不能坐视不理。”
“太过暴戾。”元安宁摇头,南风的办法一个比一个狠辣,足见其被困多年,心中满是怨气,怒气难消。
“暴戾?”南风瞪眼,“她们反逆阴阳,回过去杀我,这么卑鄙的事情都干的出来,还不让我暴戾?”
见南风动怒,元安宁岔开了话题,“我倒有个主意。”
“甚么?”南风问道。
“不为而为,”元安宁说道,“实则你此时寻找拯救那一干亲友并不明智,只能让她们知道奇货可居,会以此对你百般要挟,便是最终你救出了他们,也无力保护他们周全,对手随时能将他们再次虏走,倒不如压下这个念头,做那清明三界的大事。”
南风闻言没有立刻接话,元安宁所说确是实情,他的对手是以大罗金仙为首的一干神灵仙人,就算救回了吕平川等人,他也总不能形影不离的看着众人。
见南风松动,元安宁又道,“只要进展顺利,她们会主动寻来,与你谈判交换。”
“接着说。”南风隐约找到了乱麻的绳头儿。
“土地城隍杀不得,封闭天地之后,他们还在继续司职,若是杀了他们,情况会更加恶化。”元安宁说道,“我们昨夜议论之事,最好能够得到三宗的认可,不然我们便是师出无名。”
“他们不可能支持我。”南风说道,元安宁所说虽然不无道理,但此事涉及到天界和阴间,三宗若是支持他,那就是跟他一起谋反。
“若是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那就谋取朝廷的支持。”元安宁又道。
“这个难度小一些。”南风点头,他虽然与宇文邕,陈霸先交情泛泛,与北齐皇帝高洋也从未谋面,但他有把握获得三人的支持,原因很简单,没有人喜欢当傀儡,哪怕是神仙的傀儡,只有摆脱了神仙的操控和影响,才能真正做到还政于民,要知道皇帝是民心所向,不得民心的皇帝,百姓迟早会造反换掉他。
粥饭做好,元安宁盛粥出来,二人对坐进食,将近十年的断节空白,经过细致梳理,大部分头绪都已经理顺,接下来要商议的就是如何行事。
首先需要获得三国朝廷的支持,做到师出有名。
随后便是清理人间的妖邪鬼魅和阴物,土地城隍不在清理之列,因为尘埃落定之后还需要他们继续做好份内之事。
待得人间清明,便是争取与天界和阴间缔结城下之盟,说白了就是逼迫对方有所收敛,不再干预和插手人间事务。
步骤和计划就是这般,但真的着手实施却是任重道远,因为不管哪一步都不是短时间内所能完成的。
正所谓谋而后动,要想成事还需要揣摩推敲大量细节,最为重要的就是确定能够携带多少灵气进入天界和阴间。
一经尝试,立刻发现问题,穿越灵气屏障时灵气只能储纳于丹田气海,无法于体外大量凝聚,负载可以转化为灵气的事物也不能超过自身重量。
此前牛头马面曾经遗留下了拘魂索,那拘魂索乃阴间事物,无法分解为灵气,这便说明进入阴间之后,无法以阴间事物补充灵气,只能使用随身携带的少量人间事物来进行补充。
前往阴间犹如越境远征,谁也不知道需要耗损多少粮草,不得携带足够粮草,万一遇到强大对手后果堪忧。
在这种情况下,孤身前往毫无胜算,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招兵买马,统军出征。
斟酌细节最耗时间,不知不觉已是二更时分。
“需要几人同行?”元安宁问道。
“据我所知天界的神仙总数超过百万,阴间的阴兵鬼卒怕是也不会只有几千几百,”南风摇头,“几人肯定不成,几十几百也不够,想要与他们为敌,咱们需要一支庞大的军队。”
“哪里寻得那么多人?”元安宁忧虑。
“也不管道人还是和尚了,只要能够召集的一律收编,武人也可以,若是再不够,异类阴物也可以招安。”南风说道。
“那岂不是乌合之众?”元安宁皱眉。
“这还幸亏我先行尝试,若是将世间的阴物和异类尽数剿灭才发现此节,怕是连乌合之众也凑不齐了。”南风笑道,“好了,就这么定了,我得去一趟龙门海岛。”
“查看那里是否留有缺口?”元安宁问道。
“对,顺便再看看那里受罚的那群仙人还在不在。”南风随口说道。
元安宁刚想接话,突然皱眉侧目。
“怎么了?”南风问道。
元安宁抬手示意南风不要说话,片刻过后急切开口,“刚才有人传音与我,只说正德有难,要你速去龙空寺援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