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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惊变
整整一个暑假,韩张没见过何如初。何如初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何如初回到家里,本以为又要挨顿好说,哪知道开门进去,吓了一大跳,门口的鞋架倒在地上,数十双鞋子散得到处都是。她喊了两声,厅里空荡荡的,也没人理她。过了好一会儿,家里的阿姨才出来说:“回来了。”给她端来夜宵。
她疑惑地问:“出什么事了?我妈妈呢?”阿姨快手快脚地收拾鞋子,正要说话。何妈妈披头散发地走下楼来,眼圈发红,脸色黄黄的,呵斥道:“小孩子哪里学的多嘴多舌?吃了东西后就赶紧去睡觉!”
何如初吓得不敢多问,但是心里纳闷,难道是葫芦发起性来撞倒了鞋架,又惹妈妈生气了?葫芦是她家养的一条狗,因为胖,圆滚滚的,她便取名叫葫芦。葫芦是她从街上捡回来的。那时候它才巴掌大,被人丢弃在垃圾桶里。那天一大早她去上学,见它可怜巴巴地望着人嗷嗷叫,大冬天里冷得瑟瑟发抖,两只玻璃珠子似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她,不断地冲她叫。看它声嘶力竭、奄奄一息的样子,她实在于心不忍,完全忘记了妈妈平时反对养狗,当即从路边的报刊亭买了份报纸包住它,小心翼翼地抱回家。
果然,妈妈很不高兴,给她讲动物身上有多少多少病毒、对人身体怎么怎么不好,要把它送走。妈妈不喜欢家里养宠,乌龟金鱼倒还能接受,勉强由着她去,猫啊狗啊兔子什么的是坚决不行的。她那天却哭得稀里哗啦,抱着它死不松手。最后还是爸爸说:“行了,行了,别哭了,别哭了。待会儿就让人送这只狗去医院打针,不送走,不送走!赶紧去上课,不然该迟到了。”葫芦于是正式成为何家的一员。因为吃得好,长得肉墩墩的,幸好身手还灵活,很讨人喜欢。
见妈妈正在气头上,何如初也不敢说什么,又怕妈妈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敛声屏气地回房去了。看见女儿关上房门,何妈妈才小声吩咐家里的阿姨:“初初马上就要高考了,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你自己注意点儿,别影响她考试。”阿姨连声答应了。
第二天,何如初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妈妈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一大早就催她起床。吃午饭时,她问:“爸爸怎么又不回来?上哪儿出差去了?我明天就高考了。”何妈妈脸色沉了沉,压抑情况着说:“你自己好好考。”何如初来回拨着碗里的饭粒,闷闷地说:“下午我要去看考场,熟悉熟悉环境。”何妈妈没有说陪她一起去,只说:“那你跟同学一起去,早去早回。”
吃完饭,何如初躲回自己房间打电话:“爸爸,你快回来陪我去看考场,我明天就高考了!”何爸爸这才想起来高考提前了一个月,忙道歉:“爸爸现在在外地呢,一时半会儿赶不回去。让你妈……陪你去,好不好?”
她摇头说:“不要,妈妈让我跟同学去。”何爸爸便哄着她,要她放松心情,全力以赴。她有些生气地问:“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何爸爸迟疑半晌,说过几天吧。
她不依,“过几天过几天我都考完了,你还回来干吗呀?不行,这两天你一定要给我赶回来,不然我不理你了。”说完,气冲冲挂了电话。何爸爸无奈地摇了摇头。
下午,何如初和几个同样分到二中高考的同学去看了考场。因为不熟悉环境,七弯八拐好不容易找到教室,看了编号,她是坐靠窗最后一排的一个位子。窗外的海棠花已褪尽,枝繁叶茂,坠满了手指头大小的果实,青翠欲滴,十分可爱。她不由得大叹这个位置好,放眼望去,满目翠绿,神清气爽。
晚餐是何妈妈亲手准备的。何如初问:“阿姨呢?”何妈妈淡淡地说:“阿姨家里有事,请假回去住几天。”其实是何妈妈怕家里的阿姨口风不紧,影响她高考,借故让她离开。一到晚上,何妈妈老早就催着何如初睡觉。何如初心情有些紧张,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偷偷看了本漫画书,翻到一半,困意袭来,关灯睡了。和平时一样,一觉睡到大天亮。
吃完早饭,时间还早,她便说要慢慢走着去二中,也不要人接送。何妈妈这两天心情很不好,气血亏损,脸白唇青,老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头重脚轻,连日来没睡过一个好觉,神情非常憔悴,又怕女儿察觉,所以在家里也上妆。因为精神不济,又听她说坚决不要人接送,也就算了,只是叮嘱女儿路上注意。
何如初不要父母接送,是因为零班有人看了关于高考的报道,说“考场内莘莘学子奋笔疾书,考场外可怜父母烈日暴晒”。大家十分感慨,说其实父母站在场外对考试无济于事,互相约好了,高考时都独自上阵,绝不要父母站在外边苦等。其实这也是零班“艺高人胆大”的表现。
何如初经历无数炼狱般的考试,什么阵仗没见过?反倒觉得高考不过尔尔,正常发挥就可以了。第二天上午考完英语,出来竟惊喜地发现何爸爸在校门口等着,连忙跑过去,抱住他的手,又跳又叫:“爸爸,你怎么来了?”
何爸爸递给她饮料,笑着说:“你不是说爸爸不赶回来,以后再也不理爸爸了吗?”她撒娇说:“哎呀--我开玩笑啦。”父女俩有说有笑地回家了。
何妈妈老早就做了一大桌菜,招呼她多吃点儿,对何爸爸却是不理不睬,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何如初因为脑中的那根弦一直绷得紧紧的,也没发现父母的异状,一个劲儿地在饭桌上高谈阔论:“考数学时,做到最后一题我还很紧张。时间只剩二十分钟,我急得不行,满手全是汗,笔都握不住。后来不知怎的,灵光乍现,很快就做出来了。”
何爸爸看着她微笑,点头说:“嗯,爸爸相信你,应该考得不错。复旦大学有把握吗?”何如初停下手中的筷子,仰头说:“爸爸,我不想去上海,我想去北京。”何爸爸问她:“怎么突然想去北京?离家那么远,又是北方,只怕不适应。上海不好吗?”
何如初低头不语,半晌才说:“挺想去看看的,再说北京是首都啊。”何爸爸不跟她争论这个问题,只说:“考完再说。等分数估出来了,再作决定。”
还有最后一场理综考试,何爸爸要开车送何如初,何如初将不要父母送的理由说了,吃完饭一个人老早就走了。她一出门,家里的空气立刻降到冰点。何爸爸坐不住,拿了钥匙要走。何妈妈拦住他,冷嘲热讽道:“不知是哪个狐狸精勾得你连家也不要了!怎么,要走?去哪儿?急急忙忙去给人端洗脚水呢……”
何爸爸嫌恶地皱眉,推开她往外走。何妈妈哭着说:“你现在嫌我又老又丑了?外面自然有年轻漂亮的等着你!你也摸摸良心,这二十年你对不对得起我!”这就是何爸爸为什么不肯回家的原因。不回家又催,电话里疑神疑鬼、说话含沙射影;一回到家又闹,哭哭啼啼、话语夹枪带棒,让他不得安宁。
何爸爸忽然想起夫妻二十来年经历的风风雨雨,他们曾经同舟共济、互相扶持……他脸上闪过愧疚的神色,手握在门把上,一时僵住没有动。何妈妈见状,一头冲过来,撒泼道:“我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看你走不走得了!”
何爸爸早已厌烦,叹气说:“素菲,你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何苦来吗?”何妈妈哭倒在地,啜泣不已,“想当年我跟着你,你身无分文,我为这个家辛辛苦苦二十年、起早摸黑,哪里对不住你了?现在你发达了,却在外面养了狐狸精!你良心被狗吃了?怎么不遭天打雷劈呢?老天不长眼啊……”
何爸爸与何妈妈本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结的婚。他们刚结婚时生活真是艰难啊,家徒四壁,好在他们一路同甘共苦地过来了……后来赶上国家改革开放的好政策,何爸爸便下海经商,何妈妈自然而然专职在家相夫教子。
想到这里,何爸爸忽然长叹一声,说:“素菲,你一直说我变了,说社会变化太快。其实不是我变了,而是你一直不变。你应该出去看看,外面到底变成了什么样!”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管跌倒在地的妻子,转身走了。
何妈妈凄凄凉凉地哭了半天,抬头看着对面穿衣镜里的女人,被吓了一跳,只见自己面目狰狞、鬼哭狼嚎,哪里还有人样?连自己看了都厌恶!她万念俱灰地想,自己这一生是完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何如初走到半路,忽然想起今天考试要用计算器,匆忙又折回来。一打开门,门口鞋子又散得到处都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心想父母可能出去溜达了,拿了计算器,推门要走时,又折回卫生间上厕所。
推开门一看,满地是血,一路蜿蜒着流出门缝……
高考完后,便是估分填志愿。许魔头发了志愿表,强调说:“这是正式的表格,一人一份,不允许涂改。大家看清楚代码再填上去,千万要仔细,众所周知,志愿甚至比高考还重要。大家落笔前,要慎之慎之再慎之……”
钟越频频向门口张望,大家都在,怎么何如初还不来?大家小心翼翼地填完志愿交了就走了。他一直等到所有人离去,还没见她来。纳闷地想,难道她提前填好交上去了?
他不好打电话去她家里问,于是同学聚会时,他便问韩张:“何如初今天怎么没来?”韩张低着头不说话。他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韩张好半天才回答:“她家里出事了,不会来了。”韩张因为顾及何如初的心情,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她发生这样的事,自然不希望别人知道。偶然有人问起何如初,他只推说她在家呢。
那天晚上,众人尽情玩乐,通宵达旦,钟越闷闷地喝了不少啤酒。后来实在忍不住,打电话到何如初家时,一直都没有人接。高考完了,大家都如笼中放飞的鸟儿,迫不及待地离开,顶多留个联系方式。钟越也回美溪去了,直到高考分数出来,学校隆重地请他回来拍照留念,他才回学校接受当地媒体的采访。
钟越以712分的高分成为整个上临市理科高考状元。零班有二十五人超过630分,考得最差的也有612分,远远超出重点线,只有一人例外,那便是何如初。钟越特意去问许魔头何如初的高考成绩时,结果却吓了一大跳。
许魔头什么话都没说,给他看分数表。何如初那一栏写着:语文,128;数学,140;英语,131--依她平时的成绩,可算是超常发挥。可是理综那一栏,却用红笔填了个醒目的“0”。他不明白,抬头疑惑地看着许魔头。
许魔头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她缺考。”
他后来也听说了何如初缺考的原因,并没有痛心疾首地感叹连连,只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钟越一直不知道她为什么缺考。韩张不肯说,许魔头自然也不会告诉他。毫无疑问,他被清华大学录取了,可是心情并不好。有观众看了电视台的专题报道,说:“这个男孩子,可谓是天之骄子,长得英俊,又是高考状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阳光少年,怎么电视上看起来落落寡欢、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啊?”便有人随口说:“肯定是电视采访闹的呗!”
零班二十八个人,除去何如初,有三个上了清华大学,四个北京大学,两个人民大学,两个北师大,其他如复旦大学、浙江大学、交通大学、中山大学等耳熟能详的名校就不用说了。也有志愿没填好,从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刷下来的,其他学校又看不上,于是复读。
韩张进了北大。韩校长家里登门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差点儿没把门槛踩烂了。韩张只在媒体上露过一次脸,再也不肯接受采访,跟着几个同学出门旅行去了。当记者问他考上北大有什么感想时,他低头想了想,看着镜头说:“我希望我的朋友能高兴。”
整整一个暑假,韩张没见过何如初。何如初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