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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欢回到清音阁的时候已经将近戌时,她面色惨白,脚步虚浮地穿过了缠花拱门,身子晃晃荡荡地走了进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醉风楼走回到这清音阁中的,一路上她如同踩在虚浮的棉花之上一般,一步步完全落不到实处之上,脑子也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不断的重复今日在醉风楼所发生的事情,每重复一次,长欢心里就如同被刀割过一般,难受羞愤得她恨不得能够就此死去。
那个男人,他竟然真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长欢掩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那个男人,她一定不会放过!
“小姐,你回来……”绿茵的声音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喜悦,可话语却在下一刻梗在了她的喉间,她双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疾步走到了长欢的面前,扶住了长欢颤颤巍巍的身子,语含担忧的问到,“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绿茵眉目沉静,声音在中虽然满是担忧,可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绿茵嘴角翘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果然,一切都在小姐的预料之中,这个女人前去赴约,看来是没讨到好果子吃呢。
长欢一把挥开了绿茵扶着自己的手。绿茵猝不及防之下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幸得站在一旁的画屏及时的扶住了绿茵,绿茵这才免于摔倒在地的下场。
长欢没有对院内众人瞥去一眼,身形晃荡的就直往主屋而去,“砰”一声就将门给沉沉的关上,独留下站在院内,一脸惊愕的众人。
“绿茵姐姐,小姐这是怎么了?看来似乎有些不对劲呢。”画屏看着那个紧紧关闭着的门扉,面上的不解之色更甚。
“小姐做事自然有她的想法,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是不要多言。”绿茵说着淡淡的看了画屏一眼后就当先离开了。画屏扫眸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门扉,转头又看了看已经走远的绿茵,眼中疑惑之色更甚。
难道是她的错觉吗?她总觉得,从除妖司回来的小姐,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可具体哪里不一样,画屏也说不出来。
“唉……”画屏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也转身离开了。
屋中,长欢背靠着门扉,缓缓地滑坐到了地上,眼角隐隐有泪滑过。
难道这就是她的报应吗?她以为她成为了慕挽歌之后,她可以得到所有她所期许的东西,尊贵的身份,父亲的关爱,还有哥哥独一无二的宠爱,却没想到,原来,成为她也是会付出这般巨大的代价的!
长欢放在冰凉地板上的手缓缓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突突的鼓动,看那样子,似乎下一刻就会爆体而出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遭受着这些?她究竟是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想独占哥哥的疼爱罢了。她不过是不想把哥哥分享给别人而已,慕挽歌的死与她无关,那个女人不是她杀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里会起火,她不知道,可是,为什么她会遭受这样的事情。
从小,她的世界里就只有哥哥,哥哥在她被人欺负时,在她濒临死亡时,从那个肮脏黑暗的街角里救出了她,给她一直寒冷黑暗的世界里带来丝丝的阳光。她知道哥哥也过得并不好,可是无论他过得多么的艰难,多么的委屈,在她面前,他总是能够努力的笑着,然后若无其事的说着他没事的话。哥哥那双手总是会给她无限的勇气,活下去的勇气。
从小她就依赖惯了的哥哥,她怎么愿意将他的疼爱让给别人?毕竟,那是她现在唯一的拥有的东西……
这样的她究竟有什么错?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给她这样的惩罚?婚事取消也就罢了,她竟然还将清白给了那个与哥哥为敌的人!
长欢心中仿佛有火焰在灼烧着一般,将她一张雪白的脸颊灼烧得通红。
长欢低声嘤咛了一声,身子一歪就猛地砸在了地面之上,昏迷了过去。
等到长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正午了。
“小姐,你醒了。”绿茵端着一碗香气溢鼻的米粥撩起帘子缓步走了进来,看到已经醒来的长欢,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绿茵抬步走到了长欢的面前,俯腰跪在了长欢的床榻之前,拿过银勺,小心翼翼的往长欢的口中喂去,嘴中喃喃到,“小姐昨天突然就晕倒在地上了,可真是吓死奴婢了,不过,还好小姐没事。”绿茵说着嘴角一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绿茵,圣上那边可有什么旨意传下来?”长欢摇了摇头,脑袋还是有些晕沉,下身更是隐隐传来丝丝撕裂般的疼痛。她低眸一看,看到了绽放在自己胸口之上的朵朵红梅,长欢眼神一深,眸底深处划过痛苦之色。
这一切,都在真真切切地提醒着她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长欢一想到昨日之事,心口就疼得猛地一缩。现在这般肮脏的她,还配得上那般干净善良的哥哥吗?
长欢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角,赶走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凝眸看着面色明显僵硬了几分的绿茵。
绿茵将目光转向了别处,有些躲避的意味,犹豫了好一会儿,绿茵才低垂着头支支吾吾的说到,“陛下已……已经下旨了,让,让小姐去神帝国和亲。”绿茵说着转眸看向了长欢,从长欢眼中很显然的看到了心如死灰的味道。
“不,太后娘娘亲自下的懿旨……就这么被神帝国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推倒了吗?”长欢面色怔然,苍白着一张薄唇,身子微微的哆嗦着,她不相信,或者说她不愿意相信。
虽说神帝国是个无数修炼之人心神向往的地方,可若是那里没有了哥哥,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和哥哥说好了的,一直都不要分开的!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替那个女人嫁到神帝国去的,绝不!那个女人自己的事情,应该由她自己解决。
“神帝国素来是玄武大陆绝对强大神秘的存在,就算是北辰国,对神帝国那也是不敢有丝毫忤逆的,更何况,此次要求联姻的是神帝国的皇子。”绿茵声音幽幽传来,透着一股不明的意味,“别说是太后娘娘下的懿旨,就算是圣上下的圣旨,这个时候也只能够撤回。”绿茵说到这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面上神色不明,不过很快,绿茵嘴角便勾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神帝国皇子,想来应当便是渊公子了,正好小姐也与渊公子定下了亲事吗,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好?”绿茵说着双目含笑地看着长欢,长欢闻言,呼吸猛地一窒,可感受到绿茵投过来的视线,她也不好表现出来什么,只得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淡淡的应到,“是……是啊。”长欢眼神一深,那个男人现在是采取行动了吗?她怎么就把他给忘了呢,他此时阻碍自己幸福的,最大的那个阻碍。
“婚期是什么时候?”长欢沉凝着眉目问到。
“三日后神帝国就会派人来接小姐。”绿茵微垂着头,嘴角含着一抹隐匿的笑容,这话回答得无波无澜。
长欢点了点头,声音中透着一抹淡淡的倦怠之意,“你退下吧,我不用人服侍。”长欢说着双手支撑着床榻的边缘,费力的下了床,清丽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我出去转转,不要让人跟着我!”长欢说着勉力维持着自己微微有些打颤的双腿,身形微微晃着就直往外面而去了。
长欢一路有些失神地走出了清音阁,走过长长的鹅卵石铺就的地面,再穿过一座汉白玉石砌成的拱桥,湿润的空气迎面扑来,带着一点点的冷意,让穿着单薄的长欢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长欢游走的神思一下就被这冰凉的空气拉了回来。长欢凝视着湖边的垂柳,嘴角紧抿。
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她倒不如做些什么。
长欢眼神一深,嘴角抿出一抹细碎的弧度。
那个男人强制她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可却没有说她必须得替慕挽歌承担一些义务吧?既然如此,那她就算就此逃了又如何?这慕府中人的生死又与她何干?
长欢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她一打定主意,脚下立马转了一个方向,脚步不疾不徐地就直往慕府大门而去。
长欢出了慕府后就找了一个地理位置比较偏僻的客栈住了下来,这里地处不繁华的离街,平日里都没有什么人出入,所以这客栈的生意也冷清得很。而长欢自从慕府中离开之后,出入之时面上都戴上了一层厚厚的面纱,遮挡住了她的容颜。
当夜,长欢正坐在客栈中一个靠窗的位置,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突然一个小孩猛地从旁边撞到她的怀中,长欢猝不及防下,身子一歪,差点从一旁自凳子上栽倒了下去。
长欢眉头一皱,眼底闪过愠怒之色,口中厉喝到,“你这小孩走路长眼睛没?莽莽撞撞的!”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小孩头垂得很低,几乎都要将她的下巴给贴到胸口之上了,嘴中不住地向长欢道着歉。
“你这个……”长欢本还想再斥责几句,可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的袖袍之中,她不由得话音一顿,双眸怔然的看着那个低垂着头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