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小把戏

晚宴只是走个形式，算是为两天后的慈善义卖渲染气氛，而这一点效果肯定达到了。

特殊的入场式证明了大明星爆棚的人气，震耳欲聋的吵嚷声几乎把喜乐宾馆上面十几层整个掀上了天，若不是葛蕾自己走到了主席台上，用亲切的语气提请大家安静下来，就算主持人喊破了喉咙也不管用。

接下来的流程则是温情脉脉的演说，象征性地用些餐点，以及与政客名流的周旋。

脑满肠肥的市长，像沙皮狗一样的检察官，带着粗戒指的财务部长……那些肮脏的家伙都披上了人皮，将内部的明争暗斗暂时抛开，一坨接一坨地靠上来，拥抱、亲吻、寒暄。

葛蕾应付自如，整个过程中一直面带高贵优雅的微笑，话不多却得体。每个人的虚荣心也恰到好处地得到了满足，仿佛和这位大明星面对面地谈上两句，就和不堪的过往挥手作别，从此脱胎换骨，摇身一变，成为了真正的政界名流和商业精英。

对于那些虚假的应酬，以及那些闪着红光的面孔，吴鸣一丝一毫也没往心里去，他心里想的只是尽快完成这次合作，利利索索，风平浪静。当然他会考虑到那大明星的安全，倒不是那一纸合同带来了神圣的责任感，而是吴鸣清楚，如果葛蕾在眼皮底下出了什么意外，丁香和霍莉那两位赤胆忠心的影迷非得把自己的皮剥下来。

别看雅吉咋咋呼呼地围前围后，明显也存心不良，霍莉抽空向他使的眼色，吴鸣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要他借用工作之便找机会把话透过去，满足她们的拳拳之心。在这方面雅吉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两个签名赠言已经弄到手了，只不过合影留念却必须等到合同结束时才能兑现。

由于只是热场，葛蕾撤得很早，前前后后不过停留了四十几分钟。吴鸣甚至怀疑绝大部分助手连饭都没吃上一口，就随着大明星上到了宾馆顶层的总统套房，或者收拾衣物，或者提供日程表。或者准备周日的拍卖品。

吴鸣原以为自己的任务只是守着门，那样的话说不定还能和雅吉换班睡上一觉，哪怕一个小时，也足够恢复体力。吴鸣确实又困又乏，从一周前杀到蔓谷。神经就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前后算起来只睡过三四个小时，随后又乘机跨越大半个地球飞到基哆，紧接着就是登上朋友号直接进入必鲁境内，还刚刚陪着马文熬了一个通宵，就算铁打的身子也扛受不住。

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大明星好像根本不需要休息，只在屋内坐了一小会，等再从房门里走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便装，还把所有人都甩了。只带着吴鸣和雅吉两人，打算来一次微服私访。不知道葛蕾是乐于轻信，还是对看人这方面很有心得，对这两位刚刚接触了一个多小时的新保镖，她竟然不存丝毫戒心，反而给予了彻底的信任。

于是吴鸣和雅吉只能强打精神跟着。

大明星明显没什么要紧事，喂食流浪猫狗，和街角那衣衫破烂的小姑娘聊了会天，为长椅上躺着的缺牙老头买了一份热狗面包和咖啡，到了午夜时分。又跑到一家小酒馆，就在吧台那里坐着，听人聊天，直到凌晨四点钟才回去。

这一夜的节奏很慢。也很轻松，只是有一点很要命，吴鸣捞不着休息，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逮不着。

接下来的这一天同样日程很满，参观博物馆及一些著名的市政建筑，会见一些名流。还抽空为一家新开业的当地企业剪彩，大明星始终神采奕奕，而贴身的两位保镖则愈发萎靡不振。

到了晚上，又是相似的行程，就好像她打定主意要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走遍瓦努科城的每一个角落。只不过这一回吴鸣注意到葛蕾的话多了些，尤其是在酒馆的吧台边上坐下时，更是把这两位疲惫不堪的保镖当成了聊天对象。

“你们其实不是本地人，对么雅吉？”

此刻的葛蕾戴着黑框近视镜，脸上只打了薄薄的一层粉底，棕色长发也简单地扎了个马尾，基本相当于素颜，看上去就像是邻家的姐姐，更加平易近人，更加令人放松，以至于鬼灾星对这个问题都没过脑子，直接就吐露了真相。

“不是，我们不是本地人。我们只是路过，刚好听到消息你这位大明星要来，所以就找机会接近你，看看能不能替我们的女朋友弄到你的签名合影。”

雅吉上来就交了底，吴鸣绝对不怪他，因为换作吴鸣也会讲实话，只不过他口口声声的女朋友实在令人难于接受，鬼灾星自己厚脸皮也就算了，还非要把吴鸣也扯进去，这要在事后传到丁香耳朵里，吴鸣很担心到时会解释不清。

“你别听雅吉胡说，我们只是比较要好的朋友，绝不是男女朋友那种关系。”

葛蕾抿着嘴笑了：“这种澄清我听得太多了，在我所在的这个圈子里，那往往就是事实，或者即将成为事实。”

吴鸣无语地停止了争辩，自顾自地喝起了咖啡。

“你们真令人羡慕……”葛蕾把白净的胳膊架在了桌面上，手掌托着下巴，不无感叹地说，“不管是不是男女朋友，至少你们都有伙伴，有朋友，感觉孤单的时候，随时可以找人说话，找人聊天，可不像我，身边没有一个贴心人……”

“你的伙伴可不少。”雅吉觉得大明星的感慨很没来由，“三个助理，五个化妆师，一个经纪人，一个理财顾问，一个营养师，还有六七个跑腿的……这还不算满世界的影迷，那帮家伙都围着你绕，你就是天上的太阳，全宇宙的中心，这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葛蕾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淡淡地笑着：“你忘记把你们俩算上了，我还有两个保镖，而且现在看来，我的确不应该抱怨。”

“但我们只是临时工。”真幸运，雅吉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过完明天，给你们把照片照了，我们的合作就结束了，然后我们就成了过客，在你脑子里留不下任何印象。”

“这你可说错了，你们绝对会在我脑子里留下印象。”葛蕾眨了眨眼，“哪怕再过个三五年，我也能记清你们的样子，闭上眼睛也能用泥人把你们完完整整地捏出来。”

“哈哈哈……”雅吉被逗乐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

“你不信？”大明星来了兴致，回手拿起了高档挎包，从中翻出了一堆橡皮泥，左一块右一块地摆在了桌面上，“我们赌一赌怎么样？如果我在三分钟内完成赤鬼的形象，你们就必须继续你们的合同，至少陪我到下一站。如果我没能按时完成，或者那形象很不准确，就当我输了，我会付给你们十倍的报酬，明完合同结束就放你们走人。”

“这个赌约很合理！”雅吉的赌兴瞬间就被逗引了出来，甚至忘了他逢赌必输的倒霉鬼身份，“但你现在就不可以看他了，一眼也不行！”

“那是当然，我说过了，是闭上眼睛。”葛蕾边说边用柔软的丝巾蒙住了双眼，“你来记时，准备好了就喊开始。”

吴鸣觉得这事不太妥当，因为如果要真输了，谁能叫得准那大明星所谓的下一站究竟在哪，保镖的身份可能就要无限期地延续下去了。但转念一想，这场赌局其实有赢无输，想要在三分钟内捏出个人形，那难度自不用说，同时自己还带着一层假脸皮，最不济也可以能现出原本的形象，耍赖固然有一些，可至少不会被纠缠上，并因此耽误了正事。

雅吉已经把手表摆在了面前，一声令下，大明星的小把戏上演了。

看来葛蕾经常进行这样的游戏，几种色泥摆放得极有规律，随取随用，用量精确，手中的掐捏也随心所欲，大体的外观很快就出了个雏形，应该正是吴鸣在头一天被扯破西服的形象。不过细部还略显粗糙，尤其是头脸部位，还只是个圆球。

但看到这里，吴鸣已经隐隐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因为那颜色与自己真正的肤色毫无二致。而随着眼眉鼻子等器官各就各位，他更是觉得霍莉的伪装术其实早就被看穿了，那形象根本就是自己完整的三维投影。

雅吉也傻了眼，回头不住打量着吴鸣，还抬起手掌想要掀开那层面膜，仔细确认一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幸运的是，到了这里，大明星自己摘下了丝巾，打量了一眼半成品人偶，叹了口气，失落地摇了摇头，进而把橡皮泥整个团了起来。

“时间到了，我还是输了。”她淡淡地笑着说，“这样的游戏我已经好久没玩了，大概有些生疏了，所以等到明晚合同结束，我会付给你们十倍工钱。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耍赖，也不会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