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失落的英雄

废墟般的渔村前，摩托车在吱吱呀呀的声响中停了下来。

一身白西服的古川优雅地等在那里，脚边还跟着豆子。在他身后不远，两辆H3000军用越野发动着，暴徒们已经做好了转移的准备。

“你比我们想象中要精神一些呢。”古川笑着向吴鸣打了个招呼，“情况我们都了解了，中校派来了巴贝尔下士，又送来一辆车子，否则我们都坐不下呢。”

“他……其实已经是上校了。”吴鸣跨下摩托，淡淡地说。

“我知道。我只是想要表达，他这个人没什么变化。”

古川招了招手，一辆车开了过来。马文下了车，主动接管了绿魔煞星。看到自己的杰作如今变得这样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机械师一个劲地摇着头。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吴鸣的发问充满了无力感，“逃得远远的么？”

古川替吴鸣打开了车门，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充满启发性：“如果你那样要求的话，我会乐于接受。我们可以逃得越远越好，甚至逃离这个可怕的世界。”

可那轻松的笑容并未令吴鸣受到感染，面部表情仍然那样冷淡。他在沉默中坐进了车子，副架驶位置上的屠鲁正在招着手，那也被吴鸣忽略掉了。

把绿魔煞星装进后备厢，马文也上了车子，却并没有急着驾车离去，而是等在了驾驶席上，似乎对下一个目的地也没有把握。

“我们先兜兜风好了，就在这村子里。反正还有接近半个小时，而且我估计有人肯定会想办法拖住调查团的后腿。”古川在后面拍了拍马文的座椅，态度仍然那样轻松。

车子开动了，正向古川要求的那样，在渔村里绕了起来。

这里是半天之前遭受攻击的几个地点之一，看上去如同刚刚被地狱凶火吞噬，巨大的深坑中空无一物，四周的焦迹呈放射状显现，房屋毁成残土，草木化为灰烬，来不及撤离的牲畜只剩下一堆堆扭曲的骸骨，风一吹就散了。

“真的很可怕，不是么？”古川像个正常人一样，贴在车窗边向外“望”着，“就像是一场噩梦，但你永远无法从中惊醒，只能任由你头脑中的绝望不断加深阴影。”

那正是吴鸣心中所想。

这个世界已经变得一团糟了，一切似乎正在朝着无可扭转的方向发展，而所谓的改变的计划，根本毫无头绪，更毫无实施的可能。

吴鸣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也不清楚自己能干些什么。局面被动了，当奇塔终于恢复过来，并不出意料地以那两个重要人质作为要挟，提出一场生死决战时，吴鸣甚至怀疑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去接受。

大概受到了某种惊吓，豆子一直在狂叫着，她的另外三个伙伴却闷声不响地爬在车厢里，尾巴夹得紧紧的。屠鲁把豆子抱了过去，没有责备，只是安抚地摸着她的颈毛，那令豆子重新安静了下来。

另一辆车子跟了上来，驾驶员烈獒重新弄了一副墨镜，他的眼神再无法看得清楚，不过霍莉和波布也都望向这边，他们的眼神中却明白地写着安慰。想来古川不会透露许多内情，那几位应该并不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吴鸣的失落他们却都看在眼里，作为曾经站在同一战壕的盟友，表达一些善意，还是他们自觉应该做到的，尽管他们的身份分别是黑恶势力和盗贼。

吴鸣突然觉得自己受不起这样的安慰，因为他对这个世界亏欠了很多。从落地那一时刻开始，他就带上了有色眼镜，用敌视的目光看待一切，满脑子里装着一个可怕的计划，心中想的只是利用。就算丁香和雅吉的出现令那态度有所缓和，但吴鸣必须承认，他从来没有试图过接受这个世界，融入这个世界。

不管改变计划能否最终实现，对吴鸣个人而言，却没什么两样――他将带着孤独与格格不入这两个伙伴，在这个他无法倾注热情的世界，过上漫长的一辈子。那想想都令人觉得可怕……

吴鸣还在沉默着，麻木地望向窗外，看着那枯燥的景色从眼前掠过，浑身乏力，头脑中也装满了失望。

车子中控面板上，一点蓝光正在闪动。于此同时，屠鲁胸口挂着的生命信号监视器也响起了蜂鸣。两人不约而同地回过了身。

“他们过来了，估计将于10分钟后到达这里。”马文沉稳地说，“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屠鲁则摊开了双手：“这真是恰到好处，我们的奥运冠军刚好熬过了危险期，他需要马上进行手术。”

车子还在行进，可坐在正副驾驶的那两位却弓着腰离开了各自的位置，向后面移了过来。

古川向吴鸣抬手比了一下，把一个重要任务转交了过来：“这里缺少引导数据，车辆无法实现自动驾驶，而我又是个瞎子，所以只能由你来开了。”

看到吴鸣仍然坐着没动，屠鲁又在旁边催促了一声：“那没什么难的，握好方向盘就够了。而且开车会让你更加专注，脑子里不会胡思乱想，相信过上一两个小时，你就能调整过来了。但我建议你不要把油门踩得太猛，因马文和我必须保持平稳，要不然艾博那家伙可能永远也没办法跑得像以前一样快了。”

吴鸣回头向第三排座椅上望了一眼，那位一直昏迷不醒的大恩人的确有反应了，眉毛正微微皱起，呼吸也重了起来。

“好吧……”吴鸣挤着移到了驾驶位置上，双手握住了方向盘，“我会尽量不再胡思乱想，但我们的目的地呢？”

古川也已经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目的地由我这个瞎子来替你做出决定。”

“我不介意，哪里都行，如果你指向大西洋，我也会不假思索地冲进去。”吴鸣无精打采地回着话。

“我们还没打算放弃自己的生命呢，”古川笑了，“不过你却说对了，我们的目的地正是在那个方向。”

吴鸣略显惊讶地看了古川一眼，发现他没在开玩笑：“那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确定了他的去向？”

“正如我说的，我们还不想找死，所以也没必要这么急着去找他。”古川的笑容转为苦笑，“是你的另一位伙伴替我们提供了那个去处。他觉得有个很重要的东西可能就放在那里，而且那东西是你在之前极为关注的，既然眼下我们空闲了下来，正可以去找找看。”

“另一位伙伴？重要的东西？”吴鸣皱起了眉，心里正暗自分析着，却看到烈獒的车子已经提速了，主动担任起了引路向导。

“那是约柜……”吴鸣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已经有些猜不透他了……”

“何必去猜呢，直接去问不好么？”古川像是在自言自语，“有些人看上去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总是爱装酷，但在他内心深处，其实也藏着充满热情的故事，如果你不去问他，将永远没机会了解到真正的答案。”

古川的建议吴鸣听懂了，心里也掂量起其中的可行性，后面的两位却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头儿正说你呢，高密度钢板，听到了么？”屠鲁推了一下马文的肩膀，“别总摆出那张死人脸，亮出你的热情让阿大看看，他那回都被你吓拉稀了。”

“他说的是你才对吧？”马文推了回去，那张严肃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点笑容，“摆酷正是你这样的胖子隐藏身体缺陷的惯用伎俩，别忘了你宽松的骷髅衫和面积接近一米的大墨镜。”

不过斗嘴归斗嘴，两人手头上的工作却未曾停下。

吴鸣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马文手里正拿着一个义肢，做得和真人小腿几乎一模一样，不过部分肤色还嫌稍浅了些，此刻正在进行最后的喷涂。屠鲁则一手举着一只硕大的针管，估计里面装的不是麻醉剂就是消毒药水，另一手则在测试便携式激光切割机。

“你真的想要开开眼么？”屠鲁看到了吴鸣那眼神，夸张地举起手中的家伙，朝着后视镜吓唬般地比划了两下，“这活儿有点血腥，恐怕会影响你的食欲，而且眼下你最该做的是把好方向盘，一旦出了差子，我很有可能会把马文老兄那灵巧的手指切下来――虽然我一直想那么干，可现在不行，他还得干活呢，我们都需要这家伙。”

马文气愤地拉上了幕帘，而他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你知道这车子惟一的可取之处在哪儿么？那就是车体内部采用了气凝胶材料，它除了重量轻、强度大，还有一个特点，就在于它可以屏蔽95%以上的噪音，那正适用于你这张碎嘴……”

两位兼职医护人员忙活上了，估计那前奥运冠军将很快恢复过来，变得和以前一样能跑能跳。

但自己能恢复过来么？吴鸣不太敢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