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头年纪不大,又没有小柱子的那份机灵,这说话也就难免说不到点子上。不过,李锦容是个精明的,从校头颠三倒四的叙述里,还是拼凑出了蓝家发生的事情。
六十头的大肥猪,按照他们的办法算下来,也不就需要一吊钱多一点。这蓝家家底子还真是薄啊,今天允诺出去的钱恐怕就是自己前几天给他们送来的那一吊吧?
李锦容想到了这一点,憋在心口的那口气又涨的他心口一阵酸疼,鼻子一歪,脸上的笑模样一点点的就没有了。
校头看着渐渐沉下脸来的李锦容,胆怯的缩了缩脖子,想了想又心灵福至的抖着喧灵的建议到,“刚才他们也说了,他们家的的钱没多少呢,你们李家不是很有钱么?为什么不和他们抢了肥猪呢?”
校头这么愣头愣脑的一句话,还真让李锦容动了心,他之所以选了今天在蓝家的门口上收红花的种子,也是一时意气用事,为了出一出心中那口说不清道不明的窝憋气罢了。
没想到,他人刚到了这里,就听到了蓝家又玩了这么一手新鲜的,若是纯粹为了出口气,他今天就能抢了蓝家这桩生意,也不过是六十头肥猪而已,他若是开出一头猪一百文现钱的价码来,那些人肯定立即就能把自家的猪赶出猪圈,送到李子沟去。
这样能痛痛快快的出了口气,也不过是六吊钱罢了,这钱蓝家拿不起,他们李家可拿的出来,他们可是在县城里开着铺子呢,就是这两年铺子不景气,拿出这六吊钱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锦容下意识的拖了拖自己的钱袋子,下意识的就想起了自己出那一吊钱买那个破烂粗瓷缸的事情来,那时候的自己心头是多么的笃定,可还是被那个小丫头三言两语就给绕了进去,白白的给她们送了一吊钱的本钱。
李锦容想起来那让他搓火不已的糗事,气息就是一顿,也生生的压下了他心头刚刚升起来的那股子冲动。
李锦容本就是个生意人,撇开了心头的那股意气之争的邪火,认真的思量起这桩生意中间的利与弊来。
他之所以赌气要收这些红花种子,是因为这东西便宜,三个大子就能买一大篓,收回去了随便找个仓房角落就能堆着了。这事花不了多少本钱,他们李家比蓝家家底厚多了,他大可以不急不慌的看蓝家那丫头如何利用这些没人要红花种子生钱了。
而这大肥猪就不同了,这些是活物,是要张嘴吃喝的,放一天就要多一天的粮食喂养,否则一旦猪死了,就是彻底亏掉的;而且,每头猪的价格也不便宜,成本不可谓不小啊。
李锦容让自己平静了下来,马上就发现了这桩生意于他而言是弊远远大于利的,生猪放又放不得,等也等不得,十之**就是要完全亏本的。
下意识的按了按自己的钱带子,李锦容对眼巴巴瞅着他的校头缓缓的摇了摇头,骄傲的说到,“不,我们李家有钱也不是为了赌气的,我只要红花种子就好。”
随着话语,李锦容刻意的一挑眉梢,瞥了一眼热闹的蓝家小院,仿佛他这话不是说给校头听,而是当着蓝家那个丫头的面说一样。
还说完这话,李锦容不再搭理懵懂不知的校头,张罗着开始收购起了红花种子来。
蓝云华和小石头定亲之事一波三折的,终于定在了腊月二十这一天,蓝家大请客。不但请了松坡屯全村子的男女老少,还有周围村子里和蓝家相熟的人们,孝子们把这当作一场盛事,在蓝家门外吵吵闹闹的,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云芳等人的注意。
小柱子是松坡屯‘新上位’的孩子王,对于孝子们的动向也最为关注,他一听到动静就从筵席上悄悄的溜了出去,机灵的躲在了一边,把李锦容和校头的对话,以及他收购红花种子的情形看了个仔细之后,又悄悄的返回了回来,凑到了云芳的身边禀告了一番。
听了小柱子带来的消息,云芳脸上浮起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心中暗暗吐嘈不已:这个李锦容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自己不过是看到他那么诚心诚意的份上收下了他的一吊钱而已嘛,他至于还这么锲而不舍的继续来给自己补充大子么?
有了他这么大张旗鼓的三个大子一篓的收购红花种子,孩子们手头就有了余钱,自家新腌的萝卜条岂不是马上就能卖出去了么?难道他看不到这一点?还非要选了今天,在蓝家的大门口来收?
不过,他是真的否决了校头的提议,不想继续赌气和她抢购大肥猪么?是小柱子错会了他的意思,还是那李锦容也不是个一味争强蛮干的,明白那肥猪和红花种子不同?
带着一丝丝的疑惑,轻轻的摇了摇头,云芳带着笑意再次小声的确认到,“李锦容没有说要收购大肥猪?”
“没有,”小柱子坚定了摇了摇头,学着李锦容的神态和口味,说到,“他说他们李家有钱也不是用来赌气的,他只要收购红花种子就好。”
看着小柱子努力的挑着眉梢的样子,云芳脑海里马上就浮现了李锦容那个骄傲的蝎鸡一般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声乐出了声来。
菊大娘和三奶奶脾气相投,正在说着闲话,听到云芳这么一笑,几乎都是侧过了头来,菊大娘嘴快的问道,“芳儿啊,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啊,说出来也给干娘乐一乐。”
菊大娘这么一说,原本没听到云芳那一乐的桂枝婶子等人,也都停了说话,纷纷把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
“呃,”云芳一时语塞,面对着齐刷刷投过来的或好奇或探寻的目光,云芳暗自翻了个白眼,李家小子害人不浅啊,她笑话他那个赌气却又不肯承认的孝子动作,这话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眼珠转了转几转,云芳急中生智的说到,“干娘,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事,就是刚才小柱子告诉我说,那天在赵家庄被人踢了咸菜缸的人又来了,就在大门口收红花种子呢,我想起了那天的情形,忍不住就笑了。”
菊大娘是听说过李锦容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件事的,尤其是他在赵家庄被他家亲戚当众甩脸子出丑的事,她听了更是高兴不已。
李锦容那小子这么有意无意的出现在蓝家的面前,不是什么恶好兆头,他可永拴那孩子最大的竞争对手呢。菊大娘巴不得他出的丑更大才好呢,可是听着方才云芳丫头那忍俊不禁的笑声,菊大娘心头一跳,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昨天夜里听了云华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菊大娘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些太急了一些,有可能会是适得其反,让云芳和永拴两两生厌,她也就暂时歇了心思,准备细水长流了。可是,听了云芳这一声发自内心的笑,她刚刚坚定下来的想法又动摇了。
稍微想了想,菊大娘心头一动,对着另一张桌子上的儿子李永拴招了招手,扬声吩咐道,“永拴啊,锦容在外边呢,他都到了大门口上了,你出去招呼他一下,送口热水出去。”
菊大娘这么做的目的也很明显,他让李永拴以半个主人家的身份出去招呼着,即使别的话什么也不说,只要人出去了,什么意思也都表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