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节-旧皇族

随着内侍进入秋猎营地正中央的那座最为高大的皇家营帐，刚刚推开营帐门帘，林默便感受到了大帐内压抑而肃杀的气氛，与外面刚刚取得战斗胜利后的热烈欢快氛围截然不同。

率先进来的内侍看到了范斯总管递过来的眼色，连忙会意地转过身向林默一言不发的打了个手势。

气氛有点不太对劲儿，林默很快反应过来，随着内侍站在了一边。

摆满了饮料和点心的木桌被推到了墙角，一些朝臣与大贵族们分列左右，安坐于主位上的西里尔陛下脸上看不出半点笑容，反而阴沉着脸，默不作声。

片刻之后，六名皇家侍卫仿佛抓小鸡崽儿一般，各自拎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走进了营帐。

“啊！~”

“呃！”

“这，这是哪儿？”

六个或清醒或昏迷的人被毫不客气地扔在了地上，经此重重一摔，齐齐惨哼之后，茫然发出无意识的声音。

六名皇家侍卫齐齐向皇帝陛下一行礼，然后一如之前的林默那样退到了一边。

“托兰特斯！你让我很失望！”

一直默不作声的斯兰帝国现任皇帝西里尔终于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愤怨。

“谁，谁在叫我！”

被扔在地上的六人之一，缓缓睁开了眼睛，赫然正是不久前对着蒙面武士首领说出那些近乎于癫狂话语的托兰特斯。

只不过这个时候他半边身子焦黑，扯去铠甲后的衣服破破烂烂，耳朵与鼻孔里溢出血迹，遍体鳞伤，浑身狼狈不堪。

一股冰水突然喷到脸上，那股冰冷的寒意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神智也随即清晰起来。

“这，这是哪里？！”

就像一只大虾般蜷缩在地上，托兰特斯左右环顾，忽然发现自己正在一处陌生的地方。面色冷峻的侍卫，带着几分好奇和不屑的达官显贵，但是他很快看到了一张自己无比熟悉的脸。

“西里尔.斯兰！”

托兰特斯几乎是以咬牙切齿的语气，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咬了出来。

“大胆！”

西里尔陛下身旁的范斯大总管突然大声喝斥，刚想继续，却见自己的帝王举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你应该称呼我西里尔.圣.斯兰，或者陛下！托兰特斯！我的二皇兄！”

斯兰帝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对于眼前人对自己的憎恨视而不见，反而似乎调侃般地“提醒”着对方。

“哈哈哈，西里尔，你这是在看我的笑话吗？成王败寇。既然落在你手里。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托兰特斯语出惊人，让一些人脸色微变。

这是一次旧皇族的叛乱么？站在一边的林默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这是斯兰帝国的传统。为了避免帝国在权力更迭中因为皇子们的内斗而元气大伤，每一代新皇即位，意味着其他同代皇室成员都将不可避免的面对自己的命运转折点。

仁慈些的新帝会选择将自己的兄弟们贬为庶民，夺去“斯兰”皇室姓氏，与其子女一起被流放到蛮荒之地。

性情果决残酷些的新帝会干脆选择举起屠刀，将自己的兄弟斩尽杀绝，以绝后患，这种血腥残忍的事情在斯兰帝国历史上屡见不鲜。

那些姐妹们的下场会稍微好些，不过往往会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为新帝王换取更多更有力的支持。

托兰特斯，上一代的二皇子，因为老皇帝玛亚佐陛下选择了曾经是四皇子的西里尔继承皇位，他继位失败，不过幸运的是被贬为了庶民。举家流放到了苦寒地方，生活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极少有旧皇族成员凭借着自己的坚持与努力，成功重新自立门户，发展为豪门大族，甚至是帝国的勋贵，不过以此付出的代价却是皇室血脉已经淡薄的微不可计，与其他帝国世家和贵族已经毫无区别。

“起码我还给了你们一条生路！大哥甚至还是帝国的亲王，我没想到，你们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么，别忘了还有你们的家人！难道一旦离开了皇室，你们连生存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吗？那么每日里为了生计而拼命的平民又算什么？”

西里尔陛下自认心机深沉，远胜其他兄弟，却并没有像历史上那些心狠皇帝一样，斩杀尽自己的兄弟，而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许多皇帝都曾对自己的兄弟们网开一面做过的那样，流放，至少给他们安排的还不是鸟不拉屎，寸草不生的死寂之地。

若是扎下根来，偏安一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不过终究有些人不肯领这份情，反而要夺回他们原本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掌控的一切。

“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任何意义吗？我们从小就被以一位合格的帝王而培养，只有最出色的一个才能坐上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座，除此之外，你认为我们还有其他的人生意义么？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没有希望了！西里尔，就算你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我也不会让你安稳的，哈哈哈！”

被捆在地上的上一代二皇子托兰特斯歇斯底里的大笑。

一名皇家侍卫走上前来，狠狠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肚子上，当场让笑声断绝，只能咬紧了牙关，满脸扭曲狰狞，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发出古怪的痛苦呻吟。

“我若说不是我让人干的，你信么？”

西里尔陛下面无表情，双手却握成了拳头，微微颤抖着，似乎正强自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一些朝臣与贵族面面相觑，这位曾经的二皇子在短短几年后，竟然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

他的妻子、儿女和那些一起跟着离开的死忠随从们呢？

难道都已经遇到了不测？

一个接着一个疑问从营帐内诸人心底冒了出来。

这次秋猎的俘虏，简直是出人意料。

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托兰特斯忍着痛楚，声音颤抖着说道：“信或不信又有用吗？人还能复活吗？西里尔，你果然够狠，仁善之名确实能够替你收拢不少人心，但是在这个世上，羊皮纸包得再严密，里面的炭火依然会烧出来，你会后悔的，不，你不会后悔，你已经是斯兰帝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谁都没有看出来，你才是最后真正的赢家，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哪！”

“托兰特斯！西里尔陛下已经派人调查过，你的家人与三皇子、五皇子的灭门惨剧都一起蓄意的阴谋，只不过动手的人首尾处理的很干净，现场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若是陛下想杀你们，你以为你们能够走得出德兰城么？”

涉及到旧皇族成员被灭门的惨剧，看到那些大臣和大贵族脸色越来越难看，作为随侍在帝王身旁的内宫大总管范斯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为自己效忠的皇帝陛下辩解。

“凭什么大哥能成为亲王，继续享受自己的荣华富贵，凭什么你能坐上父皇的皇座，我托兰特斯.斯兰哪一点不如你们，斯兰帝国在我手里也一样能够发展壮大！”

托兰特斯如受伤的野兽一般，恶狠狠地盯着西里尔陛下。

“因为你心胸狭隘，目光短浅！”

营帐内突然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一位浑身上下依然散发着帝王威严，白发苍苍的老人从西里尔陛下身侧不远处的一道营帐小门内走了出来。

“啊！父皇！”

这一声“父皇”，包括了惊讶、怨恨、不甘和悲哀等多种情绪纠结在一起，托兰特斯目光有些躲闪，老皇帝陛下的积威尚在，让他不得不收敛了几分癫狂。

“你还知道认我这个父皇！没出息的东西，你也想将我这个老家伙一起杀掉么？”

一直没有出面的老皇帝玛亚佐看着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只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仇恨，似乎已经成为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和信念。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想拿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西里尔这个无能的家伙根本不可能治理好这个帝国，我可以比他干得更出色！”

托兰特斯狠狠吐出了一口血沫，语气中对自己的父皇将皇位交给自己这位无能的弟弟而感到越发不满。

“父皇！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自己的父皇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从隔壁小帐走了过来，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残酷一幕，西里尔陛下心中一紧，连忙站起身来，扶住了老皇帝。

仿佛有些激动，脸色涨红的老皇帝玛亚佐被扶着坐上了营帐内，属于皇帝的主座，指着被生擒活拿的二儿子托兰特斯，声色俱厉地斥责道：“蠢货，你才是真正蠢笨而无能的白痴，西里尔远远要比你们想像的更出色更优秀的多，还是你们的大哥有自知之明，万万人之上的皇帝哪有那么好当的，龙神是公平的，想要得到更多，就必须付出更多，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

老皇帝玛亚佐的话语掷地有声，让营帐内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这些话似乎是皇室向来不为外人所知的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