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魂曲

玄武抖擞几下脑袋，呼出一口长气，望着这片无垠的空海，望向埋葬的过去。

江粼月看着正紧绷着精神的几位师兄，开口道：“各位师兄，他不会伤害我们的，我们下去吧。”

“这……”

既然小师妹都这么说了，那他们也没什么好顾虑的，缓缓降至龟背上。只是玄武无意散发的威压仍让他们有些不安，这是身体本能对于远古强者的敬畏。

从威压上来看，这玄武也曾是化神后期的神兽。只是在积攒的魔族幽魂与时间的双重磨损下，陷入了沉睡，随后化为了这空海上的孤岛。

想必传言中魂泣岛上传来的如婴孩哭泣的声音，是那些魂体痛苦的呻吟吧。

如今，玄武苏醒，幽魂散去，英勇的人族修士们啊终于能够得到真正的安息了。

眼下只剩下一件事了。

江粼月探出脑袋喊道：“玄武前辈……”

“诶，我可经受不起小友一声‘前辈’，叫我老龟就行。”

“那老龟，你答应我的摄灵砂还作数吗？”

闻言，莫少煊睫毛轻颤，握紧了炙殃剑。

玄武思考了一会儿，片刻后才开口：“自然是作数。”

蛇头来到几人中间的空地上，张嘴吐出一堆乌黑发亮的摄灵砂。

随后他又立马补充：“只是摄灵砂的效果远没有小友所想的那么好，相比之下我有个更稳妥的法子。对付灵体自是同等性质的灵体或者魂体最好。”

江粼月望着这一片静静飘荡在龟背上的莹蓝色英魂，瞬间明白了玄武的意思。“你是说，让他们！可是真的要再次麻烦他们吗……”

不只是她，莫少煊也同样很犹豫。

他也不想因为个人的事再次麻烦这些英魂。

他们已经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付出了太多，不想在这最后时刻还要麻烦他们。

“没有小友的帮助，我便不会苏醒，而他们自然也没机会到达那忘川彼岸。况且，他们也很想报答小友的这份恩情呢。”

龟背上数以万计的魂体交错闪烁着微光，像是泥沼中飘飞的流萤。

“呼……”江粼月闭上眼，脑海中全是魂体们零星的喃喃声。

若是不能报答这份恩情，他们也没法安然地进入轮回吧。

她睁开眼，对上莫少煊纠结的眼神，点头示意。

有了她的鼓励，莫少煊终是下定了决心。

“那就有劳各位前辈了。”

他抽出炙殃剑，掐着剑诀解开了对剑灵的束缚。

瞬间，一团极其凶煞邪恶的能量从炙殃剑中窜出，在上空凝实出暗红色形状不规则的灵体。

灵体上依稀可见几处蓝色微光，那是莫少煊的家人，已经快被剑灵吞噬殆尽。

莫少煊紧咬着牙，愤怒地看着炙殃剑邪恶的剑灵。

剑灵蠕动着形体，还未多呼吸一口外边的空气，莹蓝色英魂再一次如同逆飞的流星扑向它、撕扯着它的身体。

“啊啊——！人类！又是该死的人类！”

在众多英魂的攻击下，纵使剑灵能有多强大，它也只能毫无缚鸡之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撕扯成一块又一块的碎片散落下去。

剑灵的力量与身体一同被分散成无数块，已构不成任何威胁。江粼月释放出一团龙焰，炙烤着它的碎片将其烧净，让它绝无逆转的可能。

暗红色碎片被烧净后，一束又一束的微光从龙焰中飘飞，来到了莫少煊跟前，幻化成一个个人影。

莫少煊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容，眼眶迅速泛红。

“爹、娘、兄长、小荷、大春，老李……”

除了父母，还有贴身丫鬟、下人，二十多号人他一个不差的全喊了一遍。

那名字里饱含着莫少煊这些年来累积的思念，对自己无能的懊悔，还有对儿时无忧时光的眷恋。

“对不起……对不起……是阿煊没用……”

莫少煊已哭得不成人样，谁能看出这是那个四处捣乱、整日都想着找架打的天玄宗“小魔头”呢？

不论他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在家人们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他们想要疼爱的阿煊少爷。

蓝色魂体将他围在中间，他们都只是凡人的灵魂，没法说话，也没法触碰。

他们只能挥舞着手臂，亦或是做些鬼脸，想尽办法让莫少煊开心些。

他们怎么舍得让小少爷哭得这么伤心呢？

可他们越是这样，莫少煊就哭得越痛，仿佛回到了记忆里孩童时的自己，每当磕破了皮都会找人哭诉一番。

夫人来到他的跟前，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脸，但毫不意外的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

夫人只得收了手，与老爷相拥在一起，面带笑容地看着他。

仿佛是在说着：

阿煊，我们不怪你。能看到你成为修士，我们很高兴，因为你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不过现在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候，我们要走啦。

阿煊，保重。

【…………】

【………………】

英魂们奏唱着魂曲，引领着莫少煊的家人去往忘川彼岸，进入轮回。

与他们不同，莫少煊的家人还能够受到冥界的牵引，只需要稍加引导便可。

莫少煊直起身子擦干眼泪，对着魂体越来越淡的家人们挤出微笑，做最后的告别。

“大家……再见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你们放心吧。”

闻言，他们欣然一笑，接受了冥界的牵引消失在了原地。

莫少煊低着头抑制着哭声，身体剧烈地抖动着。

庄皖鸣连忙上前将他拥入怀里，也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这种时候，还是让他哭出来好受些。

其余人特地别开了视线，免得莫少煊会尴尬。

待他调整好心情后，玄武抖擞着身体与他们告别。

“既然所有事情都已结束，那我也得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英魂们纷纷向天玄宗弟子鞠躬，随后又重新钻入龟背上的深色石块。

“再见了老龟，有缘再见。”江粼月回道。

“有缘再见了小友。”

“轰隆——”海中泛起巨大的浪花，玄武拖着巨大的身躯，带着一背的魂体，遨游在浩瀚的空海上前往那忘川彼岸。

多少年后，当人们提起那空海之上消失的魂泣岛时，又有多少人会相信那是一只神兽玄武，又有多少人会记得那些牺牲的人族修士们呢？

没关系，天玄宗知道。

望着玄武离去的背影，身为二师兄的季言禾说道：“空海之上不可长时间逗留，即刻行程回宗门吧。”

他看向江粼月，问：“小师妹可有带上飞舟？”

江粼月尴尬地挠脸，“带是带了，但是那飞舟只能容纳三个人，而我们一共有五个人……”

五个人自然是包括林奕在内。

季言禾扫视着几人，纠结着到底要怎么安排呢……

当视线停留在林奕身上时，他的嘴角微微一上翘，眼神冷淡，似是想了个不太好的点子。

一旁抱着江粼月的林奕感到后背一阵发寒。

嘶，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