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 6）章 继日

上次陈惑带我去坑人的时候，也没发现star的总经理还有当司机的潜质啊，我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吐得煞白的脸，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喝的有点反应迟钝我竟然没发现他在那一直看着我，这会儿还笑了，“你笑什么？”

明亮微微笑一笑，不浓不淡，我突然发现他的笑尤其是这么笑的时候特别勾人，可以放在电影屏幕上放大，“没什么，还要不要继续喝？”

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挑衅的意思，“你陪我喝？”

“没问题。”

他带我开着他老板的豪车，大半夜的在这还在建设当中的厉北高架桥下面飞驰而过，早就听新闻说这座高架桥国家斥了巨资，从东到西横贯厉北整个城市，有了这座桥，东西横跨的时间差不多可以节省三分之一，造福厉北人j6。

我把手伸出窗外一个劲儿的摇晃，冲窗口大声尖叫，头发全散开飘出车外，在脸上刮过有点疼，我把脸上的眼泪擦干缩了回来。

明亮嘴角噙着笑摇摇头叹口气，把车停在了另一个停车场，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红酒和杯子，豪车的装备就是齐全，“走吧。”

我们俩一人一瓶红酒一人一个杯，自己拿着，我跟着他上了天桥，半夜没有人经过，空空荡荡的，好像时间一到上面就会飘满伸长舌头的吊死鬼，只有路灯不知疲倦的亮着，天桥底下穿梭的车都像是一个个刚吐完酒的人，神志不清，孤苦伶仃。

我们盘腿而坐，坐在天桥的一侧隔着栏杆望着遥远的夜空，把酒临风，神思清朗，果真惬意，我看他一眼，侧颜还真惊艳，以前我只顾着防他没想到他安静的时候可以有这样沉寂沧桑的美感，沉淀下来的东西很多仿佛已经很老了，他忽然问我，“你为什么自己去七彩湛蓝喝酒？”

我抬手看看表，零点过一分，“一分钟之前我外婆的忌日。”

他一下沉默下来不再说话，我苦笑一下，“你怎么不说话？”

“从那一分钟开始的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

我机械地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的脸，突然之间心就慌了，不知所措的说不出话来。

他仍旧是微微笑一笑，似乎没有过多的悲伤，“我听老三说你爱听故事？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我根本不知道这个故事该不该听，不听会怎么样，听了又会怎么样，夜深了冷风一吹我一哆嗦，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眯起眼，眼神稍稍有些放空，慢慢的说，“据说二十三年前，我们明家的公司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得罪了厉北一个背景不太干净的集团，遭了灭顶之灾，我有家族遗传的先天性心脏病，那时候也不过四岁正在国外治疗静养，我的祖父就在这次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丢了性命，公司也一蹶不振。

我还有一个姑姑，是我父亲的姐姐，公司出事之后，姑姑和姑父也出了车祸双双当场身亡，惨烈程度难以想象，我有一个大我三岁的表姐，叫明丽，在那之后突然不知所踪，这么多年来杳无音讯。

明家曾经盛极一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经历了那次事故之后还没有彻底倒下，十三年前，我因为体质特殊没有合适的心脏做换心手术，心脏病发险些送了命，休了一年学。

我随时有可能没命，我父母商量决定再要一个孩子，两年之后有了我的妹妹，我母亲在医院生我妹妹的时候得到我父亲公司账目造假被举报进了监狱的消息，难产过世，父亲也‘畏罪自杀’死在了狱中。

结果我没死还奇迹般的好转，我妹妹也活了，如果我死了她就活不成了，我不想让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没睁开眼就面临生死，尽管她还不知道什么是生死，我给我妹妹取名明媚。

我父母死了明家就彻底垮了，我在律师和对明家忠心耿耿的老股东那里秘密拿到了现在star科技的绝对股份和脱离了明家的干净实在的现金，从那以后我非常注重身体健康，密切注意身体状况，病情已经控制的非常好了，基本和常人无异，在我妹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归宿之前，我不能死。

现在我妹妹十一岁，她小的时候我总担心她也会有和我一样的病，但庆幸的是她很健康，很漂亮，也很乖。”

我看他说起妹妹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柔和生动的光彩，“你把你妹妹带大？”

“我是她唯一的亲人。”他点点头。

我感觉我的眼眶马上就要盛不下我的眼泪，仰头喝掉杯里的酒，眺望远方的星星点点，这些小东西在我的视线里慢慢变得闪闪烁烁，这些公司集团之间的豪门恩怨离我实在太遥远，遥远的就像是这些闪闪烁烁，“那你没想过要报仇吗？”

“啊？”他惊讶的看着我。

“你们家族原来那么鼎盛繁荣，你就没想过要恢复往日的盛况吗？”

他笑，“怎么报复心这么重？”

我翻个白眼，伸舌头做了个鬼脸，他慢慢的品酒，没有落魄贵族惯有的伤春悲秋，微微笑起来的样子很勾人，“以前的事都太遥远了，来龙去脉已经无从调查，再纠缠也只会两败俱伤，就说我，虽然现在很好，但我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不过来了，我得抓紧时间做我想做的事，陪我妹妹，没有时间跟谁争那些争来了也没什么用的东西。”

我应该怎么形容他呢？钟老三有这样的朋友如何能不明亮？但我就没想明白，“你现在想做的事就是当别人的司机？”

“不，是和我爱的人在一起。”

我闻言一愣，“你爱的人是你老板？”

“我19岁第一次在厉北大道上看她飙车的时候就爱上了她，我从没见过那样的人，冷俐诡谲，灵动潇洒，神采飞扬，道上的人都叫她flame-rose，她的标志就是半张脸到脖颈，画着一朵绮艳灿然如栩的红玫瑰，无尽缠绵席卷，冶然生香，任何人站在她身边都发不出光来。

我当时都被她给震傻了，20岁在我的杜鹃酒吧我们第一次打照面，她脸上还是那样的红玫瑰，一点都没变，她把我的场子砸的乱七八糟，一片狼藉，还拿酒瓶子打了我手下人的头。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她开不了车了，要招聘一个司机，我就去应聘，面试的时候紧张的话都快说不利索了，她还用那一双能要人命的冰眸盯着我，忽然问我，“你为什么不去拍电影？”

我坐在她对面大脑运转不过来，她的秘书笑着给我翻译，“奇总的意思是没有长成你这样来当司机的。”

我松了一口气，“你长成这样不也没去拍电影？”

她听完我说的话就这么一直看着我，看的我以为我没戏了，没想到她翻个白眼，站起来，“就你了，明亮是吧，现在送我回沁园。”他说的时候面上眼里都是满满的笑，“谁跟她在一起工作都不用担心闷。”

我脑袋也迅速运转，“好歹你也是star的总经理，她都没有听说过你吗？”

“她是全国最大的美容中心vin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而且star又不是明家，已经没有明家了。”他耸耸肩，勾起嘴角笑笑，“我的star科技是研究生产玻璃纤维的啊，两者八竿子打不着。”

“vin？董事长兼总经理？你是说奇灿火？”我不知道哪来的灵感竟然想起了这个名字，自己都觉得都点奇怪。

“你知道她？”明亮似乎也有点惊讶。

我喝酒喝得反应有点迟钝，得想一会儿，“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陈惑以前跟我说起过她这个师姐，她们同一所大学毕业都是拿了工商管理的学士学位，陈惑还说那是她的同门师姐，是她的偶像，那个人是一个传奇。”

“灿火的人生和名字都是传奇，我是个没有明天的人，我怎么样也活不成传奇，我只想在她身边而已。”他静静的喝酒看着远方，仿佛要从这远方中看出一个奇灿火来。

我虽然没见过那个人，但是我看过她拍的广告，她为vin拍的广告至今仍是不朽的经典，那个画面里的人美的妖异，美的诡谲，美的震撼，我觉得这样的人不能看多了，看得多了容易让人发疯。

“你觉得这样做她也不知情，有什么价值？有什么意义？”我有点理解不了他这种感情，就像一开始我无法理解碎岩，但是他和碎岩还大不相同，我觉得他好累，守着一个永远不知道自己爱他，永远也不会爱他的人，是为了什么呢？直到对方死去这爱都不会完结，直到自己死去，这爱方才消散，想想都会觉得好累。

“叶子，你觉得一个随时都会失去明天的人要那么多意义和价值，有什么意义和价值？”

他侧过脸来看着我的眼睛，我被他眼里的光芒烫的一下闪开。

我向后躺在天桥上，眼睛直直的看着夜空，把这黑暗全部放进眼睛里，树叶摆动的声音就在耳边轻晃，眼角不断的滑下泪来，却心如止水。

我总以为执著的追求一样东西，就一定是抱着必须得到的决心，如果明知道得不到还要继续执著的追求，那一定要么是傻子，要么是大傻子。

我不是执著的人也忍受不了那么不公平的事，对谁不公平我都要打抱不平，我忽略了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把公平看的那么重要，这个世界上存在像明亮这样承受着不公，还甘之如饴的人。

我永远不可能有他这么伟大，我永远想不开，我永远不会忍受不公和歧视留在mors身边，所以我永远得不到幸福。

明亮，他是幸福的吧，不管明天，就要今天，在还能看见她的时候陪着爱的人一起说说笑笑，送她去各种地方，她不能飙车他就载他去飙车，只要能看见她就不会不开心。

“其实，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