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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然每年年初都会飞到伦敦看望他的母亲一个星期,今年也不例外,例外的是今年我送他去机场。
天气似乎有些要转暖的迹象,但还是很冷,我们一起去机场的路上,他拉着我靠在他怀里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只会说一句话。
我说,“你到了伦敦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不对,先给碎岩打电话再给我打电话,你听到没有?”
“哦,纯粹啊,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我翻个白眼,自动屏蔽他说的话,说我自己的,“替我向伯父伯母问好,祝他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这个你可千万不能忘了。”
“哦,纯粹啊,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我继续翻白眼,继续自动屏蔽他说的话,继续说我自己的,我们俩都自己说自己的,“早点回来,注意安全,给我带巧克力。”
“哦,纯粹啊,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这对话真诡异,跟复读机一样,我伸手去捏他的脸,他也不躲开,反过来点我的脑门儿,“纯粹啊……”
“大帅。”
他叹口气,“好吧。”
领了登机牌,办好登机手续,马上就要过安检,萧然盯着我的脸忽然低下头来吻我,我始料未及本能地往后一退,他像是早有预料,手掌按住我的后脑勺,柔软温热的嘴唇准确无误地覆盖我的唇,而后,他的眼神像是沾了水一样发亮,“lucky-kiss,my-love。”
他走了,我站在身后跟他挥手道别。
我独自走出机场,裹紧大衣回头望了一眼,风把头发扯得乱糟糟的,大帅去见他的妈妈了,又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边走边想大冬天的脑袋一热竟然鬼使神差地买了回家的车票,并且准时踏上了回家的路,客车里开足了空调,温暖的让人想要就这样睡去。
人很少,我头靠着车窗向外看,摇摇晃晃昏昏欲睡,路上的景色与记忆中的一一重叠,也许六年的时间对一个人来说太长,长到可以让身边的人事面目全非,可以让自己彻底的洗心革面,而对于一个城市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点而已,短的连不成一条线。
半梦半醒之间,碎岩的秘密不断敲响我短期记忆的大门,那天,老朋友和小朋友坐在一个茶桌前品茶,一个白发苍苍一个乌发飘飘,老朋友一改往日只喝咖啡的习惯请小朋友喝茶,他说这茶配的上这秘密。
我一直觉得这个故事,不,是往事,我这个小辈是没有资格来讲述和评论的,但是作为一个倾听者,他既然说给我听就一定希望我有所回应。
二十多年前,碎岩是国内最红身价最高的油画家,那时他47岁,意气风发。萧然的母亲萧晴是临西市一个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彼时她24岁,花信年华。
单就年龄来说,这样的组合就已是位列在不被人看好和祝福的那一类。
但是萧晴何等固执烈性,心高气傲,就是认定了这个人,根本不可能听从家里的安排牺牲自己的婚姻。
她在家族里也是十分受宠的,长辈们不忍心看她痛苦,但也不可能接受碎岩,即使那时候他风光无限。
不久碎岩在事业上遭受重创,险些身败名裂一蹶不振,萧晴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后来他再次遭人陷害得知竟然是萧晴母家搞的鬼,一时冲动做了一个后悔了一辈子痛苦了一辈子的决定,他在男人的尊严和心爱的女人之间残忍的选择了前者。
他离开她,选择忘记这段感情,来到厉北隐居在此,但是他也忘了,萧晴是什么样的人,那样浓郁凛冽的女子,世间再无其二。
我想碎岩也是爱极了那个叫萧晴美貌又聪慧的女人,不然也不会失去理智迁怒于她,愤恨离开她。
整整十年,碎岩才知道,当年他离开的时候萧晴已经怀有身孕,她为了萧然跟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以致断绝了关系,独自带着萧然来到厉北,艰辛过活,而像是受到了什么诅咒,萧晴离开之后萧家开始没落。
萧晴就是越打压越不屈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那种人,当他们再次相遇,她已被生活磨砺成了一把刀,凛然锋利,她把萧然推到他面前,只说了一句,这孩子天资极高,你收他做你的学生,要是在跟着我穷困吃苦,就耽误了。
他立刻收萧然做关门弟子。
他私下里找她,她说,这么多年我过的多辛苦你就不用知道了,萧然是你的儿子,但是我不希望他知道他是你的儿子,我跟他说你的父亲不在了,不想再让他承受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他跟我在一起受的苦已经够了。
他立刻承诺绝不对萧然说。
就这样,萧晴在享尽万千宠爱尝尽人间疾苦之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一个在她还是公主的时候就熟识的比她大了20岁的太极宗师,跟着这个爱她并且爱她的一切的人定居伦敦,结束该结束的,开始该开始的,给这兵荒马乱冷暖自知的人生交上了一份算是漂亮完满的答卷。
他们分开的时候,萧晴诅咒他,碎岩,你会孤独一生的。
于是,他信了她的话,就真的孤独一生。
茶喝到凉透,这位老朋友从始至终都是微微笑着,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会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被那眼神震慑住,这是他不堪提的往事,埋在心里半辈子的秘密,不腐不烂。
“故事不可以白白听了是不是?”他希望我承诺他什么。
我就在喝了茶听了故事之后用承诺做以交换,“我会提醒萧然常常来看你的。”
“是你们两个要常常来看我。”碎岩打量我我,“小朋友,你有灵气。我是要死的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那时说你和萧然会在一起,其实这句话还有后半句,就是最终你们不会在一起。我知道你们正在热恋中,这很打击人,可我说的都是事实。”
“我知道。”
他似乎是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一愣,“你有这样的眼力和眼界,我很佩服。”
我不知道说什么,他接着说,“我半年之后去伦敦接受治疗。”
“准备死在那里?”
他笑,“我说了你有灵气,你自己在外游荡几年,不是外界的磨练让你长本事而是你本身就有这本事。”
游荡,他用游荡这个词,我不喜欢他这个故事所以我说不好这个故事,更不喜欢他用的这个词,让我觉得自己似乎是真的无家可归。
他靠着椅子,脸色苍白如纸,“其实我只是想在最后的时间去她生活的地方看看她,你觉不觉得能死在你爱了一辈子的人活着的地方挺浪漫的?”
我明白了,这不是爱,这是执念。
他还活在47岁,他们彼此相爱的时候。
我理解不了,我问他,“既然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满意,你去了又能怎么样能做什么呢?”
“画幅画,送给她。”
我坐在他对面,很没道理的,泪如雨下。
对话止步于此,我睡着,不知身在何方,被乘务员温柔的声音叫醒,我迷茫的睁开眼睛,下车,我真的再一次回到了这里,吸一口清冽的空气立在这真实的土地上,不是在一脚踩空就摔得粉身碎骨的梦里。
脑袋一直都是不清醒的状态,我把围巾重新围好,照着记忆的路线一步一步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我站在楼下四顾,这里真的不曾改变,楼的颜色没变,超市的位置没变,垃圾桶的位置也没变,连树木都没有长出新的枝桠。
什么都没变,我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了一晚。
很早,天刚刚有要亮起来的迹象,我穿好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出门,已经有上班族早早从楼里出来,蝼蚁一般前行为了赶公交赶地铁。
我刚一在楼下站定,身后就响起一个中年女声,“回去先熬点粥吃完再吃药吧,昨天晚上幸好急诊有值班医生在,不然……”
“没事,以后多出来运动运动就行了。”
我脊背一僵,装作路人闪进楼下的粥铺,盯着那两个人的背影,陌生的?熟悉的?陌生又熟悉,他们继续往前走,我回过神赶紧付钱买了粥出来,想着就这样拎着现成的粥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若无其事的笑着敲响家门,“我回来了,还买了粥。”
或者我站在家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就有人来把门打开,默契的谁也不提以前的事,笑脸相对,然后就真的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该干嘛干嘛,时不时的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我想了不知道多少种假设,想到我马上就要相信这些方法是可行的,想到我捂在怀里的粥凉掉我还站在楼下,我把已经凉了的粥打开,找了个不太显眼的地方,一口一口放进嘴里,咽下去。
我始终不能理解我父母的感情,也不能理解这种半辈子打架半辈子生气半辈子吵的相处方式,甚至厌恶。
印象当中没一起买过衣服逛过菜市场,没牵过手没有彼此相视而笑,他从来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做什么让人开心的承诺过什么让人深信的,她也从来不会做什么食之难忘的美味,不性感不美艳不会温柔。
但是看样子他们还准备一辈子打架一辈子生气一辈子吵。一意孤行。
对于我的父亲,用一个作家说过的一段来形容再合适不过,“我永远不可能和我爸真正交流,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幻想有另一个父亲。这是我唯一的父亲,让我感觉到人不一定要有父亲也能长大成人的父亲。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啊,只此一点,我就深深的怜惜他爱他,怎么还能抱怨他不好好做一个父亲。”
我就这么坐在这,没上楼敲门,也没再想过上楼去敲门,我差不多能够知道碎岩为什么会去萧晴生活的地方,即使她不知道他就在她身边,还想画一幅画,然后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