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元又回了衙门,这几天可是把他给折腾坏了,同时也把万年县里负责行侦差事的差役们都给累坏了,捕快们全都没有放假,对于他们来讲,这个年过得糟心之极。
张浩元刚进入自己的公事房,便见公案之后坐着文胜男,他啊了一声,说道:“娘子,你怎么来了?”
文胜男坐在公案之后,身穿狐裘大衣,公事房里升着火盆,但却也仍旧有些冷,她正在看张浩元的卷宗,见张浩元回来,她抬起头来,笑道:“来看你啊,大过年的也不回家,你这是等不及要升官了啊,太着急了些!”
张浩元坐到了她的身边,苦笑道:“要是这么辛苦就能升官,那也成啊,我倒也不在乎。可现在却是又辛苦,而且还要被人看笑话,我估计现在长安县那边,从县令到衙役,都得乐得找不着北了,可算是看到咱们万年县的笑话了,大过年的多开心啊!”
文胜男自然知道同城两县之间的矛盾,她点头笑道:“这个我倒是能想象得出来,长安县那边的这个年,应该是这些年里面最开心的一年了吧!怎么样,这个案子很有难度吗?”
张浩元嗯了声,叹道:“岂止是有难度,案子要是有难度是没什么的,只要找对了线索,推演一番总能得到结果,一次推演不够,那就再多推演几次,可麻烦的事,现在这个案子,死的人太多了,现在前前后后已经死了六个,而且都是死在入城的大路边上,这也太恶劣了,我都不敢将此事上报,我这个年过不下去了,总不能让上司也过不下去,万一被捅到陛下那里,六条人命的案子,我看连陛下这年也不用过了!”
文胜男道:“你打算过完年再说?”
张浩元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也不能太不识趣啊!”
文胜男也没话说了,因为这个案子确实是看起来很难破,她想了想,说道:“那要拖到上元节之后么,总不能说连上元节都不能过了吧?”
张浩元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现在死的这三家六口人,应该是有某种联系的,这种联系是什么,我得找出来才行,估计只要找出了这个联系,就能找出来他们是为什么被人杀死的!”
文胜男道:“这样的案子以前出现过吗,我是说在你没当县尉之前,有没有这样的案子出现过?”
张浩元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没有出现过,我没有当县尉之前是这里的捕快,那个时候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案子,还有以前的案件我也看过,像这样杀人后弃尸在大路边的案子,是性质非常恶劣的,肯定是大案要案,我不可能没有留意过,至少往前推三十年的案件里面,没有过类似的案件。”
文胜男叹了口气,她并不擅长破案,要说破案的手段肯定没有张浩元多,现在连张浩元都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她就更没有办法了。
文胜男带了食盒过来,她陪着张浩元在这里吃完饭,然后才回去,在回去之前,嘱咐张浩元要注意休息,如果休息不好,越累越破不了案子。
张浩元送走了文胜男,坐回书案之后,想着这个案子的特征,忽然他觉得刚才文胜男算是提醒了他一下,自己以前只看过案卷,但如果类似的情况不是发生在案子里呢,而只是发生在某种记录里面,当时办案子的人,或者是当时处理这些事的人,没有把它当成一个案子来处理,这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以现在大唐官场上的风气来讲,办公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多了麻烦也多,所以不如不做的情况,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张浩元想到了这点,他便立刻行动,立刻就去了放卷宗的公事房。
万年县是京县,更是大县,自然卷宗无数,但所幸张浩元要查的这个事情,特别明显,像这样的记录肯定不会很多,但即使如此,他也整整查了两个多时辰,这才查到了一个记录,这个记录是发生在二十年前的。
记录很简单,就是二十年前的一个冬天,也是在快过年的时候,一对外乡来的夫妻,在路边冻饿而死,死的地点就是现在张浩元处理这个案子的那个地点,而这对夫妻的姿势就是相拥而卧。
估计是这对夫妻在路边行乞,晚上相拥取暖,但在天亮之时,两个人却一起冻死了。
夫妻两个在路边冻饿而死,当然便是无人告状,没有原告自然也就不会有被告,那么这两个人的死亡,当然也就不会被列为要侦破的案子,只会把他们两个当成是普通的路倒饿殍。
张浩元一看这样的记录,便知道当时的两具尸体一定是随便拉到城外的化尸场烧了,对于这样饿殍的骨灰,也不会有人保留的,不知是埋到哪里了。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现在出了这样的案子,那对夫妻就会如同从来没有到过这个世间一般,不会有人在意他们的死亡,甚至当时记录这个事情的官吏,也不会再查看,他们两个的生命只会是纸面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罢了。
可是,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记录,把张浩元看得头皮发麻,二十年前的一件事情,和现在六条人命的案子,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如果没有关联,只是巧合,那也就罢了,可如果有关联的话,那事情可就大了,说不定还得有多少人死掉呢!
但记录太过简单,对于当年处理饿殍的官吏来讲,这就是很普通的一件事情,尸体处理完了,也就罢了,甚至连尸体都不一定会处理,只会让当地的里长去管,所以能记录这么一句,也就算是完成工作了,从这条记录上张浩元是看不出任何线索的。
而且,二十年前的记录,现在去找经手的官吏也不现实,就算找到了也没什么用处,二十年前的事情,哪个官吏也不会记得的,当时都记录得如此简单,二十年后还能指望他想起什么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张浩元把记录放回原处,出了公事房,忽然,他叫道:“来人啊,那个游宝呢?他……他是回家了是不是,快,快点儿叫人去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