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百赞大怒,这一下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了,他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瞪着甄小玉,正要想喝骂几句,恐吓一番,但见张浩元站在边上,他又不敢,只好又退了回去。
张浩元看了一眼牛百赞,又再转过头看了眼甄小玉,对甄小玉道:“你昨天晚上看到牛百赞放火,那么,他当时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
“穿的是……是一身黑衣服,还用黑布蒙着脸,一看就不是一个好人,就是跑到这里来干坏事儿的!”甄小玉越来越慌,但却仍在强辩,她自己也知道可能要完蛋了,这个张县尉怎么就会突然针对她了呢,她现在都没搞清楚!
张浩元道:“他穿着黑衣服,然后还蒙着脸,然后你还在装睡,这样都把他给认出来了?”
“他,他把火点着了,太得意了,所以就哈哈笑了几声,还把蒙脸的黑布给扯下来了,所以奴家就看到了!”甄小玉越说越不象话,也越来越慌张。
这下子,不但是牛百赞知道甄小玉有问题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有问题,烧死周定邦的人十有七八就是她!
这可真是太出乎人的意料了,本来那些掌柜和街坊邻居,都以为牛百赞的嫌疑最大,后来张浩元说这是一场意外,大家便又觉得意外就意外吧,反正不过就是死个人罢了,郁闷的人也就是房东了,但房东可以让包氏赔钱,所以最郁闷的是包氏,又要赔钱,又没法做生意了,倒霉透顶。
现在忽然案情来了个大转折,不但不是意外,还是谋杀,而且竟然是甄小玉,这是大家没有事先想到的,就算要怀疑,他们也会怀疑包氏的,甄小玉实在太不起眼了,在此之前,几乎没有人怀疑过她,甚至都没有人注意过他。
张浩元道:“他扯下了黑布,让你看清楚了他是谁,然后才离开?那他干嘛还用黑布蒙脸呢,只可以让你看,别人不许看?”
差役们在就他们说话的工夫,已然包围上来,只要张浩元一声令下,就要上前把她给抓住了!
甄小玉已然吓得六神无主了,不过,她还是强自镇定的,叫道:“为什么要怀疑我,怎么可以怀疑我呢?”
张浩元道:“为什么就不能怀疑你呢?”
张浩元并没有下令把甄小玉抓起来,只是任由差役们围着她,而他也没有问甄小玉为什么杀的周定邦,却反而问一些关系并不大的话。
可越是这样,甄小玉就越紧张,感到的压力就越大,情绪就越激动,说话的声音也就越大,说着说着,几乎要变成吵叫了!
张浩元冷冷的看着她,再没有问话,可他不问,甄小玉却更加紧张了,就象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一下子就知道了结果,那不会很紧张的,最紧张的时刻就是在知道结果的前一刻!
如果在这一刻,还要遭受压力的话,而这个压力是有关性命的,那么如果心智方面稍有薄弱的人,甚至有可能被逼得丧失理智,过于激动,以至于做出平常绝不会做出的事!
张浩元就是要利用这个机会,只要甄小玉熬不住这个压力,那之后问她什么,她就会说什么了!
张浩元终于又说话了,他道:“周定邦和你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俩虽然是露水夫妻,但……”
甄小玉叫道:“谁和他是夫妻,露水的也不是,他罪该万死,我恨不得吃了他的肉!”
张浩元又道:“说不定你的肚里已经怀了他的孩儿……”
甄小玉又叫道:“呸,他们老周家就该断子绝孙,他爹娘造下的孽,他不还谁还,他不死谁死,他们姓周的一家断子绝孙,断子绝孙,断子绝孙!”
喊出这个话的时候,甄小玉已然状似疯癫了,看来周定邦确实是她杀的,昨晚她下手杀人本来就受了刺激,一夜未睡,又跑出来救火,现在又被张浩元审问,她无论是在精力,还是在体力上,都已经临近崩溃!
院外观看的人都已然是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对于张浩元审问案子,为什么会突然审到甄小玉,他们就已经没能弄清楚了,而张浩元又不过用了三言两语,就把甄小玉给刺激得要疯了,他们就更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然了!
张浩元道:“本官允许你自辩,如果你说得有道理,那么本官在量刑的时候,可以考虑一下,你说吧,那个周定邦为什么该死,他的父母又犯下了什么过失!”
张浩元这样的问话也是技巧的,他不问你为什么要杀人,你是怎么杀的人,你的动机是什么?他不这样问,因为这样问,是让嫌疑人甄小玉说她自己的事情,说到她自己的事情,那么她就会很小心,而往往不说实话,那费这么大的力气审问她,也就不值得了。
可如果问她周定邦有多么坏,周家的父母有多么的坏,那她就会说出来了,而周家的人有多么的坏,给她或她家里带来过什么样的伤害,那么她就会说出来了,而周定邦的坏,就正是她杀害周定邦的动机,而她如何让周定邦受到了惩罚,那这就是她杀人的过程!
审问犯人要讲究技巧,其实就是把“讲述你的事”换成了“讲述他的事”,那就相对比较容易的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当然,这种方法不适用于能熬审的犯人,不过,甄小玉明显不是那样的犯人。
甄小玉哭道:“我,我们家是燕地人,在我小时候,我家有田也有房,日子过得很不错,可就是因为周家,才让我们家破人亡,我也流落了风尘,他们这样的坏人,死也是应该的!”
甄小玉一边哭着,一边把周家是如何欺负她家的事,说了出来,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但因为不是什么太难理解的事,所以张浩元在脑中补充一下,还是能还原出周甄两家的仇恨的。
而院外围观的人们,听到她的叙述,无不唏嘘,而包氏更是掉下了跟泪。
包氏喃喃自语,道:“早就听你说过家里的事情,不成想,那个恶霸人家的儿子,竟然在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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