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空天面前的那张桌子很大,上面除了堆放刚才看见的那些怪东西,还放着一壶绿茶、两盘点心。
鹿空天只是一本正经喝了一小壶的茶水,没兴趣碰那些点心。
很多人知道:馋嘴,是一种由小孩子的幼稚心态表现出来的行为,那只能是小孩子的一种专利。
点心色香诱人,一定可口。
可鹿空天自己认为,他并不是没有心情去尝,也不是因为东西不好吃,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吃点心。
虽然有时候,他也会跟一个孩童一般天真,但绝不会表现在吃点心这一方面。
鹿空天确实就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有一点伤脑筋的心事。
现在,听艺妓甲那么一问,他便郑重点一点头,示意艺妓甲可以开始表演弹木琴了。
然后鹿空天在唱歌,唱的是一首儿歌:
“宝宝我不哭啊,
阿姨不喜欢哭鼻子,
我不哭,阿姨给我糖吃!
我要吃,因为我爱吃,
阿姨给我吃,
阿姨说宝宝吃,我就吃。
真好吃,吃了我还要吃,
阿姨不给我又哭。
宝宝我不哭啊,阿姨不喜欢……”
看上去,即便是天立刻塌了下来,也不能破坏他这时候的好心情。
这首歌,也许是他自己顺口编的,也许是早就唱熟了的。他逼紧了喉咙唱出来的声音,令人不敢恭维。
鹿空天哇哇怪叫着,五音不全大声地唱完。自己感觉那是一气呵成,节奏如高山流水,错落有致,比以前进步好一大步。
一个天才在表演,没人欣赏的话,就会令这个天才自己也感到很无聊、很无奈。
他让喉咙休息下来,难觅知音一般的寂寞、又无比的痛苦,忽然表情哀伤长叹了一口气。
歌已唱不下去,鹿空天怀才不遇、心里在发慌!
在他身边,一直都站那里的两个艺妓,刚刚听了绝世一唱,脸上却都现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几乎丢下一切、掉头狂跑。
她们绝没想到,眼前这个空天大爷,发出了如此难听的声音来。
就是他,首当其冲!只凭一张嘴巴,便发出天底下第一不能入耳的噪音。
那个声音,犹如屋檐上一只孤伶伶的老鸦在叫丧;又像一只大公鸡正在发情,却被对象狠狠抛弃,最后鸣出冲天啼声!
她们想拼命去捂上耳朵,又怕失礼会赚不到工钱,只能傻呆呆地等那个恐怖怪叫结束。
好不容易,空天大爷好像唱完了,哓哓歌声骇人的用劲绕梁三圈后,自己消失了!
但最可怕的是,空天大爷却又扭头朝她们灿烂一笑,意犹未尽:“怎么样,你们说,好听不?”
这个空天大爷的脸皮真是厚到了家,自然是比城墙厚,恐怕比他自己的屁股也要厚。于是,她们认为,自己在今夜里是必须发噩梦了。
她们一起在颤抖,并非因为小女人的某种感动,而是因为,她们很怕自己又在梦里面见到一头午夜人狼,在青面獠牙叫月。
“啪!”“啪!”响声。
是掌声!谁在鼓掌?
随着掌声,是话声:“没想到一代偷王也有这么好的歌喉,不去卖唱实在是可惜了,令人扼腕啊!”
说话的人,从小木屋的门外走进来,正是林不隐!
林不隐没有在刚才那个地方死等,他在林子里四处走了下,就很快发现了这里。
鹿空天一见到他,便笑嘻嘻的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两撇胡子。在他唇上,居然也留起了两道漆黑色的小胡子。
不过,小胡子只像鼠须不像眉毛,男人味不足,猥琐有余。个性没有,仿冒嫌疑太大。
鹿空天眨眼道:“这个好歌,也不是不要钱就唱出来让你听的。”
林不隐奇怪问:“为什么?”
鹿空天道:“听我唱歌的代价,就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拿走那张人皮面具!”
听到这里,林不隐叹了一下:“是么?原因很坏。”
什么坏原因?有关正事,鹿空天在挥手,请那两个青楼艺妓先走出外面。
他坐到林不隐的对面,摸了摸额头等着听,林不隐开口说的第一句就是:“王鹤已死!”
鹿空天喃喃道:“鹤步山庄,那个老庄主王鹤?”
林不隐在点头,这是武林中的一个损失,王鹤毕竟是一代豪侠。
他又道:“我是得到王鹤好友蛇行客的飞鸽血书,才知道的。”
这会鹿空天并没说话,他不想去插嘴打断林不隐,因为知道林不隐肯定还有下文。
林不隐续道:“蛇行客在血书里写,企图杀害他的人是太行山长须客,王鹤之子有勾结嫌疑。”
鹿空天不由得动容,忍不住开了口:“那个小子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吃里扒外么?”
林不隐道:“这个疑问自然是最大关键,还有个疑问由长须客引起,来自另一个很意外的消息。”
鹿空天又开口:“什么消息?”
林不隐道:“来自衣飞飞,最近他曾跟我偶然提起,他与刀神风漫烟在龙头客栈会面之前,便遇上太行山长须客正跟铁雨楼的黑袍仙在一起。”
他说到这里,鹿空天自然已明白大部分。
王鹤的生前好友蛇行客,以及衣飞飞,由这两个人分别提供的消息,能展开一条线——
“王鹤之子、长须客”,与“长须客、铁雨楼”。
而这三个方面能联系到一起,主要是从中间“长须客”延伸出来的,两个头才有了某种关系。
所有的疑问,绝对都在那“铁雨楼”上面。
林不隐道:“关于王鹤的死,铁雨楼既然也有嫌疑,那么我就从黑袍仙那里入手,深入铁雨楼。”
鹿空天总算知道,林不隐拿走那张面具的原因——
深入铁雨楼,也只能这么做了;因为去蒙面偷听的话,显得太随机,收获就不会大。
他哈哈大笑:“难怪你还叫我去铁雨楼偷了一箱黄金出来,对了,那又是什么用途?”
林不隐马上道:“我还了回去。”
鹿空天一呆,十分不解:“我偷出来,你又弄回去,这是干什么,不是明显的脱裤子放屁么?”
林不隐又道:“我就在铁雨楼那个黑袍仙面前还回去的,他看起来还很高兴,赞我大方。”
鹿空天似乎更愕然了:“贼赃,物归原主么?还要这么明目张胆的——”
才说到这里,他却陡然明白了什么。
“哈哈!林小子,你这个家伙借花献佛,自己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顺风顺水还得人情。”
这时,林不隐看着桌子上面手感光溜溜的茶杯,好像是看到了无毒和尚那个发着光的光头……
无毒和尚,今又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