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一日傍晚,在福临楼二楼一个偏僻的包厢内,两个五十许的男子正在谈话。
屋子里一桌子的菜,色彩斑斓,看上去就赏心悦目。福临楼的厨子在京城都是非常有名气的,可见这桌子菜绝对算得上色香味俱全。不过,这八仙桌上的菜根本就没怎么动过,两人只是浅酌几杯。
两人穿着普通的青色儒袍,除了腰里佩戴的玉佩,似乎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但是两人看着气度不凡,隐隐带着几分威严,说话声音不大,听着平稳大气。其中一人给对方刚喝完的酒盅里满上美酒,再给自己满上,笑着举杯说道“赵府尹日理万机,为这京畿之地的百姓奔波忙碌,今日能得空前来,本官也是惭愧。来,一杯浊酒,聊表心意。”赵府尹同时举杯微笑地说着“刘侍郎过誉了。同饮,同饮。”
这两个人,一个是顺天府府尹赵之英,一个是吏部侍郎刘绍。顺天府尹是个很特殊的职位,看着应该是知府一级的,但是他比其他知府高两三级,是正三品的高官,不光掌管京城事物,还要监管京畿其他二十四县。吏部侍郎也是正三品,但是吏部是六部中最重要的部门,因此同是文官正三品,吏部侍郎更为显耀。
刘绍一边倒酒一边平静说道“近几日顺天府衙似乎在办什么大案子?不知最近京城有什么大事发生。”赵之英眼中闪过了然之色,嘴里似乎只是闲聊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和刘侍郎说说也无妨。三日前,一名女子在京城郊外的树林上吊,经人发现,但是依然没有救活。近几日正在查明女子的身份,所以动静大了点。”
刘绍再次问道“可是双坪村附近的?”赵之英表情变得很惊讶,但是眼神很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戏谑“哦,刘侍郎也知晓?”
刘绍“惭愧”地笑了声“说来惭愧,我一个远方子侄从江南来京城游玩,路遇一名女子,一见倾心。赵府尹也知道,年轻人嘛,这色字上的涵养总是要差上一些。和女子的夫家商量好了,一起游玩几日。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想不开,唉,可叹可叹。”
赵府尹也是笑着说“谁不是打年轻过来的,可以理解。再者,既与夫家商量,那还有什么不妥。东汉三国曹孟德也曾戏耍新妇,宋时苏东坡不也将那小妾送与好友。令侄这事本也不算什么。只是如今这女子的尸身是福王府的人送来的,其实本官也是很想早日结案啊。”
“哎呀,怎么劳动福王过问,这可怎生是好?”刘侍郎表情惊讶,担忧,但是眼神却很平静,似乎早已知晓。刘绍看了看赵府尹,然后说道“这京城还有许多大事等着赵府尹过问,怎可让些许小事让赵府尹劳心劳神?”衣袖似乎无意地在桌上飘过,然后桌子上就多了两张银票。
赵府尹盯着菜肴,只是余光扫到那银票上都带了一个“万”字,表情平静,但是眼中已经闪过喜悦之色。嘴里也是说道“唉,谁说不是,这案子啊,没有苦主,还是自寻短见,是该结了。想必即使是福王也不好说什么。”
刘绍听到这里也是满脸微笑,对着赵之英举杯,然后衣袖遮面一口饮尽“赵府尹上任三年有余,政绩突出那是有目共睹的。过段时间就是京察了,我得回去写个这字,为赵府尹美言几句。告辞。”说着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赵之英也连忙起身,拱手一礼“慢走。”刘绍回了句“赵府尹留步。”开门离去,门一关上,赵之英的眼神就盯到了桌子上那两张一万两的银票,露出满意之色,继续享受美酒佳肴。
刘绍出了门,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冷声对着自己的管家“去把张公子从别院叫来。”“是,老奴这就去。”
九月十二,朱厚炜起了个大早,一通拳法练下来,微微出汗,接过青梅递过来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问道“洪玉呢?”青梅立马有些生气地说道“王爷,这个洪玉也太不着调了。昨日一夜未归,竟然说是要去沧州一趟。这一个来回怎么也得两三日吧,他这个侍卫到底还想不想做了?”
朱厚炜装作惊讶地看着青梅“呦呵,现在的青梅威严日盛啊,都有点吓着我了。”青梅立马娇嗔地摇着朱厚炜的手臂“王爷--”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不过洪玉么,随他去吧。反正近几日也我也不出去,没事的。他呀,身世挺苦的,你看他一天到晚板着张脸,那也是心里的苦发不出。现在有他想做的事情也不错,说不定也能慢慢解开心结。”“王爷你也太惯着他了。”
朱厚炜呵呵一笑“那我还惯着你呢,就你这个性子,放到别家去估计一天就要挨打十来回。”青梅顿时‘谄媚“道”王爷最好了,我和姐姐能侍候王爷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呢。“朱厚炜摸了摸她的头顶说道”等会儿我还要进宫一趟,小丫头今天估计低烧还没有退呢,我得去看看。”小环此时从前院进来,走到朱厚炜身边“王爷,马车,下人都准备好了。王爷先用早点吧。”朱厚炜笑着点头。
朱厚炜到了宫里,发现小丫头虽然发着低烧,但是依旧能吃能玩。这不正指挥着宫里地一群宫女太监正在编制大型孔明灯,张皇后让人搬了张摇椅,一边晒太阳,一边乐呵呵地看着女儿,农历九月多了,处于北方的京城天气也是一天比一天冷,晒晒太阳让人全身都暖洋洋的,惬意地很。朱厚炜知道小丫头是被孙义的填打动了,所以也开始了实验,只不过没什么理论基础,孔明灯是越做越大,但是离着热气球,载重飞行还是远得很。朱厚炜也没有上去点拨什么,让她自己摸索最好。
连续两天,朱厚炜就在皇宫里陪了小丫头一起玩晒耍,日子过得也挺逍遥的。到了晚上,洪玉回到了王府,脸还是那张脸,就是有些灰尘,眼中也是布满了血丝,看上去有些狼狈。朱厚炜知道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好好休息。
九月十四日上午,赵之英府尹正在顺天府衙门办案,作为一个将近两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每天还是有许多案件要审理的。天子脚下,虽然权力更大,机会更多,但是盯着的人也更多,偷不得懒。
顺天府衙门就坐落在鼓楼东大街的东公街内,本来占地不大,只是用一座庙凑合着,后来在正统年间,买了周姓人家的二十亩宅地,开始了扩建。到了如今有正堂、后堂各五间,中堂三间。前面有三重门,每重三间,加上东西配房等共五十八间。正统十四年兴工,景泰三年落成,共用了三年多的时间。
开衙审理案件就在第三重大门的庭院里的大堂内,大堂东西长二十六米,南北进深十四米,前后出廊,五花山墙悬山顶。大堂之上挂着一块堂额,上面写了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肃清畿甸”。赵之英赵府尹正在提审犯人,这一个案件正好结束,于是问向站在身边的师爷道“下一个是什么案子?”师爷恭敬地回答“东家,是京城郊外的上吊女子。”赵之英眼神一闪“哦?有人来认领吗?”“没有。”“嗯,那就这样吧,准备把这个案子结.....”
顺天府衙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因为今天开衙,所以大门都是开着的,大门口的声音迷糊不清地传到了寂静的大堂内。赵府尹眉头一皱“去看看怎么回事?”捕头立马抱拳施礼“是”然后向大门口快步走去。
不一会儿,捕头回来,向着赵之英深施一礼道“大人,门口几人是来认领尸体的,因为语气比较急,和门卫拌了几句嘴。”赵之英眉头一皱,旋即散开“钟捕头,你带着他们去仵作房吧。”“是”。